下午上班来到办公室刚坐下,八九个妇女推门进来。她们窟通地一齐跪在我面前磕起头来,且泪流满面地哭诉道:“鲁政委都说你是清源的鲁晴天,这事儿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快起来,快起来,有啥事儿你们跟我说。”我就见不得老百姓在面前流泪,假如她们这是苦肉计,我也受不了,连忙起身扶起几个人。
领头的大个子短发女人坐在床沿上,用手不断抹着脸颊上的泪水委屈地诉说道:“我们是大房身中学七个被打孩子的妈妈。几天前孩子放学被当屯的管家老爷们给打伤住院了。找到派出所王所长,可调查来调查去的,等了这么多天,他今天中午却告诉说证据不足,这事没法给我们处理。”
“鲁领导你说,那我们几个孩子身上的伤不是证据吗?难道打了人没人管,就这样便宜他了?”她旁边站着的一个矮胖子插嘴生气地帮腔道。
大房身派出所归自己分管,可我真没听说过有此事。操起电话就接通了王贵臣所长,他在电话里告诉说:“鲁政委这事我正想去找你汇报呢,这九个孩子是下了晚自习后,从学校返回屯里住处时途中被打的。地点在偏僻的屯边儿上,因为当时就已经天黑了,找不到目击证人。她们指控打人的叫管海洋,局法制科说单凭被打一方口头证实不好使,这个人处理不了。”
“我今天非处理他不可!你现在马上把管海洋给我找到派出所,我随后就到。”一听还有这让的事,顿时让我火冒三丈,对着王贵臣吩咐道。
我这一激动又不计后果了,撂下电话对九位母亲斩钉截铁地承诺说:“你们回医院安心地照顾孩子吧?我马上处理此事。大家尽管放心,宁肯头上这顶乌纱帽被摘掉了,今天这事儿我也要为你们做主!”
来到大房身派出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听管海洋坐在沙发上正得意地跟王贵臣争辩着呢:“他说我打的不好使,没有旁证,当事人自己给自己出证不可采信。”
“这是我们局鲁政委。”王所长见我进来了,从办公桌后边站起身给管海洋介绍道。
“政委你好!”管海洋一听是领导急忙起身过来冲我伸出手,我瞅着管海洋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拒绝了他的握手。这弄得他很尴尬,转身又坐回沙发上,腆着脸冲我拉关系说:“我姓管,我叔在你们市局当处长呢。”
听到此言我心中的迷解开了,跟市局法制处管处长太熟了,在省厅受训时与自己是一个班的,没想到眼前这位就是他的侄子。怪不得局法制科替他说话呢,敢情他们这是上下通鼻子了。因为没有他叔的指点,他一个普通百姓绝对说不出来“当事人”这术语的,更不会知道自己给自己出证无效。
见他们这样上下串通徇私枉法,让九个可怜的母亲有冤无处申。这让我就更生气了,心想你管处长的侄子有什么可特殊的?便冲着管问:“你说实话,这几个住院的孩子是不是你打的?”
“我闲的呀,打他们干嘛?”管矢口打赖说。
“如果不是你打的,九个孩子为啥都异口同声指认是你呢?这个你怎么给我解释?”我紧逼着问。
“你们法律是咋规定的,你当政委的应该知道吧?他们这些未成年的孩子怎么能给自己做证呢,这样冤枉我你们就听信吗?”管海洋又搬出自己仅知道凤毛麟角的理论来。
我气愤地怒目道:“就凭这九个人一致的指控你,肯定错不了,你不承认我也一样拘留你。”
“那你就拘留我试试?”管海洋觉得有他叔在市局,没人敢拿他咋样,张口冲着我挑衅道。
“我不管你是谁的亲戚,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今天非拘留你不可!”见他这样仗势欺人,顿时让我火冒三丈。说着回头对王贵臣吩咐道:“拘留他十天!”
“政委,那局里法制那头不同意怎么办?”王所长瞅瞅我,有些犹豫不决。
我操起笔在批准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瞪大眼睛吼道:“单方面证据也得拘留,要不然天下还有王法了吗?你就跟他们法制说这是我的意见,如果有问题,一切责任由我个人承担。”
管海洋带着手铐登上警车前抬起两手指着我叫嚣道:“你瞅着鲁政委,我出来就去市局告你去!”
“可以随便告,那是你的权利。但管海洋你给我听好了,无论到什么时候都邪不压正,你打没打人自己心里非常清楚,做人别心中有愧就行。”我义正词严地冲着他斥责道。
从乡下回来直接去了县医院住院处,在一个大间的病房里探望了九个受伤的孩子,我告诉他们的母亲打人者倪海洋已经被送进拘留所。下一步如果有需要,局里会把卷宗转到县法院,孩子出院后医药费的事去法院起诉管海洋,你们可以通过法律讨回公道。
可刚回到办公室,刑警队长乔玉堂来电话了:“大房身我有个朋友让你刚才拘留了,你看能不能不拘,教育教育得了呗?”
“你说咋教育?他打了人还不想出医药费,不拘怎么办?”见又是他出面说情,明摆着他这是被人家收买了,我厉声反驳道,之后啪地就把电话挂了。
撂下电话坐在那里心里很不舒服,觉得刚才自己的情绪有点过激,这次肯定是得罪了乔玉堂。没一会儿鞠局长的电话打进来了,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刚才玉堂找我了,管海洋你看能不能不拘?”
“鞠局长,如果这个人不拘,被打的九个孩子家长心里不平衡肯定会去县里闹,事态就无法平息,我这样做也是为你这个当局长的着想呀!”一听乔玉堂竟然找局长来压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回答说。
局长为难的说:“玉堂大小也是个领导,他张一回嘴,咋好不给这个面子。”
“那鞠局长你定吧?你是局长,我保留意见。不过丑话咱俩先说在前头,这些人要真到县里去上访,这事我可没责任。”见局长碍于乔玉堂的面子想从中当和事佬儿,我堵气对他大声音说道。
鞠局长见我生气了,并没有向当年张玉良那样玩横的,他反倒在电话那头笑着说道:“那这事我不管了,大哥你爱咋整咋整吧?”
鞠局长态度的转变,确实让我很佩服,觉得这才是正义和法制的化身,一个称职的公安局长必须向他这样。
正坐在办公桌前沾沾自喜呢,王贵臣突然推门进来了,他告诉道:“政委,还没等我到拘留所呢,黄副局长开车在半路把我截回来了,他让把拘留的管海洋放了。”
“这不行!绝对不行!没有我的话谁也无权放人。”我觉得管家这是又给黄德臣上钱了,尽管他办公室就在斜对门,我还是怒气冲冲对着王所长大声嚷道。
王所长坐在对面左右为难地说:“我也想拘,还能顶我们一个打处指标呢,可你们都是领导,哪个说话我敢不听?”
说曹操,曹操就到。俩人正聊着呢,黄德臣突然推门进来了:“鲁政委,跟你说点事儿,我有个亲戚呀贵臣他们要拘留,家属找到这来了,你还是别拘了。”
“黄局长这可不行,如果是你实在亲属我可以考虑少拘几天。直接放人,无法跟被他打的那九个孩子交待。”我板着脸拒绝说,明显是一副生气的面孔。
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跟我翻着小肠说:“你说谁家不能有几个亲戚呢,过去你有事我不都帮维持了吗?”
“这回情况特殊,我刚才跟鞠局长已沟通过了,必须得拘了!”我寸步不让,斩钉截铁地回答他。
“那你们就拘吧!”黄脸上挂着一副难看的表情,他狠狠地扔下句话转身摔门而去。
瞅着离去的黄德臣,我生气地骂道:“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一个副局长算干啥吃的?”
“你们领导之间的事我可不敢参乎,政委我这就送人去拘留所。”王贵臣见我跟黄德臣急眼了,冲我一笑,赶紧找借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