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前段时间我领人多次在城区打击报废车上路，可还是屡禁不止。很多人都存在侥幸心理，花几千块钱弄个报废车，简单维修一下喷喷漆，当私家车开着玩。
按照省厅市局的交通管理要求，对上路的报废车一律强制报废，并处以2000元的罚款。我也觉得这报废车辆事故隐患太大，想减少交通肇事死亡人数，必须予以持久地严厉打击。于是动员交警全员上路，几天来共抓获20几台报废车，在交警大队车管所强行拆卸，做了集中报废处理。
早上刚来到办公室，退休的老民警屈星敲门进来了，笑着冲我打招呼说：“小老乡你在忙啥呢？”
“这一天总是乱糟糟的，都是鸡毛蒜皮的琐事。”我赶紧起身倒茶，安排他坐在对面。
屈星跟自己是一个屯出生，是个烈士遗孤。父亲牺牲在战场上，母亲是个党员，在他几岁的时候在草原上扑救野火也牺牲了。屈星当过乡政府通信员，武装部长，前几年在公安退休，是组织一手培养起来的革命后代。
闲扯了一阵，屈星放下水杯说：“鲁政委我跟你举报个事，刘立民的报废车整天在大街上搞宣传，咱局里管不管？你说他身为城管大队长带头用报废车，这影响也太坏了吧？”
“机关单位更不允许使用报废车了，他那台车真的到报废期了吗？”昨天我还看见这台车在街上搞宣传了呢，有些不信实地问。
“一个院住着我能不知咋回事吗？这台车都报废好几年了。”屈星一口咬定道。接着建议说：“你要是逮这辆车，我给你盯着点，他出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下午接到屈星电话我就领镇中队的交警上了街，这辆车响着广播喇叭正停在中心街北的万达广场路边宣传城管条例呢。
我用手指着，吩咐中队长张立春说：“你带几个人上去，把那台车给我扣回大队去。”
见有交警来到近前，对方似乎早有所防备，机灵的年轻小司机开着车就跑。这让我很生气，就冲着张立春喊道：“快给我追，坚决不能让他跑了！”
“都是公家的事，小亲家你这么认真干啥？”就觉得身后有人嚷嚷着搂住了我的腰，突然被抱起来使劲向上一举，让我的脚离开了地面整个身子就腾空起来了，这一弄不要紧，把腰带的扣子给弄开了，裤子险些掉下来。
我回头一瞅，正是笑咧咧的刘立民，他身后还站着城建局副局长郎占国。刘立民跟张晓峰的舅舅兰治权局长是好哥们儿，所以见面总开玩笑地也跟着论亲家。
见他当街这样戏弄自己，觉得这众目睽睽之下实在很难堪，就撂下脸跟他急眼道：“放下我！你这样耍戏我是不尊重人。”
“就不尊重了，咋的吧？你有招儿使去，没招死去。”刘立民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说，把我从半空中放了下来。
“这台车我是扣定了，今天非治治你不可！”我板着面孔生气地冲他大声说道。
郎占国胖圆脸上眨巴着大眼睛说：“政委老弟，立民大队长这也是为公事。这台车也就是用来搞宣传，每天在城里转悠几圈儿罢了，你就睁眼闭眼吧？”
“郎局长，城管大队和交警一样也是城市管理部门，你想想，这台破车在街上一亮相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全县的百姓可都是在那儿瞪眼瞅着呢。打击报废车咱们政府机关本身都做不到，还哪有脸面管人家老百姓？”我很气愤地反驳他说。
这时张立春气喘吁吁地回来报告说：“政委这台车没追上，跑进他们单位车库里给锁起来了。”
一听车跑了，我瞪着眼睛冲刘立民严肃地告诫道：“这次算便宜你小子了，千万别让我在街上再碰到你这辆车。”
晚上春苗和张晓峰下班回来，饭桌上女婿问自己说：“爸你得罪我们大队长刘立民了？”
“咋的了？”
张晓峰告诉说：“今天下午在单位走廊里遇见刘立民。他见到我就板起了脸，用手指着没好气地说：‘你老丈人能抓车，你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上班了。’”
“小人，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口中的饭我咽不下去了，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愤怒地说。
张晓峰见我生气了，开口安慰道：“爸你别跟他这样的人生气，太不值了。你说就这样的人，我二舅还拿他当好哥们呢？街路上埋设光缆的活儿我们哥俩都干不上，那钱全让刘立民挣去了。”
“你二舅打麻将的钱哪年不得让他逗去几万子，刘立民赢了钱背后还跟我卖乖，说他老兰脑袋臭，就是傻逼一个。”我觉得刘这人意识不好，就对女婿实话实说了，希望孩子能把自己的话传给兰治权局长。
初冬的一场雪把大地盖得严严实实，气温急剧下降，人们一到户外就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大家都抱怨今年这寒潮来得太早，天气并没有任何过度，直接就滴水成冰了。
今天是周日，晚上约了韩辉，刘春山等几个哥们来盛春饭店喝酒。菜上了桌，刚端起酒杯手机响了，接起来是田学武的声音：“政委出事了，我们这边的乌苏湖上有台面包车掉冰窟窿里去了，车上五个人只有司机一个人跑出来。”
“各位抱歉了，出了大事儿，我得马上去现场。”我知道鞠局长已回扶宁度周末去，这种突发事件局领导不到场公安是有责任的，自己必须迅速前去组织救援。
“快，越快越好！”打电话给鞠局长通报了情况，我就着急地催促着司机小艾，上了警车便向乌苏湖一路狂奔而去。
这路线艾晓兵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里的治安多年一直是我分管，富余乡的地面我们早就跑遍了。虽说小艾驾驶技术好，在这乡间的土路上警车速度已达100多迈，可是自己心急如焚，还是觉得慢。
“后边跟着的红旗轿子是陈晓光县长的车，他们肯定是路不熟，紧紧地咬着咱们车呢。”艾师傅瞅着后视镜笑着说。
我回过头一看，还真有台车跟着。这车一会被甩掉，一会又撵上来，尾随在后面若隐若现。知道县领导此时也慌了，出现这样大的事故，若是不能及时组织救援，谁都怕摊上责任被丢官罢职的。
等车驶进乌苏湖，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按照乌苏湖管理局在冰上的路标，两台车在冰雪湖面上行驶了七八公里，再极目远眺白茫茫的冰面上，天地之间的一线上已能望见密密麻麻的人和车辆了。
“前面应该就是事故现场了，车再往前走很危险。”艾晓兵说着把车停下来。
我钻出了车，见县长陈晓光也从后面的车上下来，就上前握手与他打招呼：“陈县长您好！周日怎么没回市里？”
陈县长近一米八的大个子，鼻子上卡着近视眼镜，象个白面书生。他和蔼地笑着说：“我刚好在县里值班，听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了。鲁政委今天多亏你的车带路，不然我们路不熟到不了这么快。”
见县长光着头在冰上冻得直捂耳朵，我就把头上的警棉帽摘下来递了过去：“陈县长这帽子你戴上吧？我这大衣有毛领子不冷。”
陪着县长走近现场一看，冰窟窿有二三十平大小，周围站着上百的围观群众，冰岸上有几个人呐喊着向水中救援的人出主意。田学武正领几个人划着铁皮筏子在水中打捞，他手持长木杆插在水底不断搅探着，此时他们还没寻找到那落水的面包车。
我们找到了在现场组织打捞的庞明乡长，他向陈县长汇报了事故的经过：
湖边上的张家村几家老百姓昨晚合伙儿用机器脱粒打苞米，一直忙乎到天快亮了，方把几家的活都干完。早上的酒桌上，大伙议论起了乌苏湖冬捕的事。说那里鱼很便宜，几个人合计这就要来到年了，怎么的也得买点回来。
就这样，放下筷子，张文开着车拉着大伙儿去隔湖相望的渔场。湖边上的人冬天都擅长从冰面上直穿，因为他们知道走土路要绕上百里的路程，五个人便开车上了冰面。
张文虽说还不到30岁，可昨夜一宿没睡，再加上刚喝完酒，他嘴里不断打瞌睡驾着车有些困倦。
车在一平如镜的冰面上飞速行驶着，等突然发现车前的冰上的清沟想刹车已来不及了。随着哗啦啦--，一阵碎冰的响声，这面包车压塌了冰面，就听窟通一声直接扎进清沟被淹没在冰下的湖水里。
“那司机咋逃出来的？”陈县长插嘴问。
庞明咧嘴一笑告诉说：“这小子全仗着年轻体力旺，在车往水里下沉那一刹那，他敲碎了车窗，一股极劲从里面钻了出来；另外四位年岁大的就没他幸运了，并没挣扎出来，都随车沉入了湖底。”
“这几个人还有生还的希望没有？”我迫切地问乡长说。
乡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已完全不可能了，鲁政委你想想，从上午九点到现在都多少个小时了？”
听着乡长的述说，让人心里特沉重。我抬头瞅瞅，这破碎的冰面仅有10几公分厚，突然心中恐惧起来。觉得冰崖边上这么多人拥挤地扎着堆儿站在一起，非常危险，就对陈县长建议道：“咱得赶快疏散冰窟窿边上的群众，别压塌冰面再引发次生事故。”
“鲁政委说得对，你们几个赶快集合乡村干部，一起疏散围观群众，让大伙儿后撤得远一点。”县长对大家指示道。
“站这里危险，所有人都往后退！”现场上一片混乱，百姓们关注着这捞车的事，都想亲眼看看这热闹，谁也不愿离去。我与庞明领着几名干部，费了很大口舌才把群众撵走。
湖下的人足足一个下午才摸到车在水下的位置，他们在车旁边打捞上来了两具尸体来，可这台面包车怎么也弄不上来。看着死者家属扑在冰面的尸体上呼天抢地的痛苦哭嚎着，让在场的很多人都掉下了眼泪。
天黑下来的时候，鞠局长赶到了。他路不熟，半路上几次打来电话询问，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摸到现场。局长下车跟陈县长打完招呼就回头问我道：“怎么样，车还没有捞上来吗？”
“车是用铁矛勾住了，可大伙拽着它刚一靠近岸边，冰面就被压塌陷下去，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夜晚的寒风凛冽刺骨，冰面上温度骤然下降，把大家冻得抱着膀，双手捂住耳朵在冰面上使劲地跺着脚。
晚上九点，在陈县长的调度指挥下，又调来几只铁筏子在水面上搭起了浮桥，借着这桥的浮力总算把水下的车从冰窟窿里拉出来了。上来的车门是敞开的，估计车入水后是里面的人为逃生拉开的，钻出车外的俩人因不懂水性，未成功游上来。
另两个人窝在车里了，被漫进车的湖水夺去生命，尸体已经被湖水浸得发白。至此，人和车全部找到，这十几个小时的打捞活动终于宣告结束。
回来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路过富余乡政府刘春喜书记给准备了午夜饭，大家方狼吞虎咽地添饱了肚子。等与陈县长，鞠局长等人一起吃完饭回到县里，已过了午夜两点，回到家里躺下东方就快放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