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忐忑不安,第二天上班,我和范喜奎校长一起报了名。
纪国强接过报名登记表,瞅着我殷切地说:“今年够条件的这40多人里,鲁强就你大有希望啊!回去好好复习吧?”
“范校长,今天咱俩得去腰孤店参加全公社报名预选去。”一个星期后,早上来到学校我找范喜奎说。
范喜奎突然放弃了:“鲁老师你自己去吧?听说全公社这多人只选出六人参加县里的考试,我即使去了也没一点希望。”
“那可太可惜了校长。”
范喜奎媳妇头胎也是个女孩,听吕文成前几天告诉说,校长爱人也怀上了二胎。我不敢确定是真是假,只为他失去这次机会而惋惜,觉得不可思意。
来到腰孤店学校,见这次初选校长纪国强并没到场,听说因他表弟张万仁也来预选,他是个正直的领导,估计是为了避嫌。
今的预选是派副校长吴国臣和教导主任张俊生来主持的。这俩位领导工作向来认真踏实。为了初选公开透明让大伙儿都服气,他俩现场出题,亲自监考,说一会儿就当着大伙的面批卷,成绩当场公布。
语文是自己的强项,答题非常顺利,数学卷最后的几道难题虽费了些脑筋,也都答上了。考试结束,大家围在桌边瞪大眼睛瞅着吴国臣和张俊生批完卷子,成绩当场就公布了,我两科总成绩是185分。
吴国臣递过来卷子,笑着说:“鲁强祝贺你,顶数你的成绩最高,这比第二名的张万仁还领先30多分呢。”
“等张万仁再往后差距就小了,前后也就差个三分两分的。”教导主任张俊生补充道。
中心校两位领导当场宣布了全公社参加师范招生考试人选,除我和张万仁俩人外,其余四人为尚晓丽,贾臣,孔振华,陈新江。能有这个结果过去还真不敢想,我心里非常高兴,真是喜出望外。
“鲁老师,今年去师范上学你肯定没问题了,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见我打这多分,不少同事都微笑着向我祝贺道。
看到同行们对我那羡慕的眼神,心里美滋滋的。说实话对自己这个成绩考师范非常有信心。我知道,去师范是定向录取,全公社给两个指标呢,凭实力说他们任何一个都不是我的对手。
“这次能不能象上回考老师似的,再让人家把你给顶下来?”回来翠花知道此事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兴,她反倒一脸忧虑地提醒我说。
我自信满满地:“从成绩上说,这两个上学指标张万仁只能占一个,我觉得剩下的那个指标就是咱的,别人谁也抢不去。”
“我担心的倒不是你考不上,就怕哪个人硬的走后门把你顶了。”
“这回不可能了媳妇。就人脉关系说,只有张万仁是纪校长的亲戚,他就算是有背景的了,其它几位上面没人。”我满有把握地说。
“人家就是有人,谁还能告诉你呀?过去咱们不是没挨过欺负,你可别吃一百个豆腐不知豆腥气味。还是提防着点好,这次可别大意了。”
“这回呀,我是老太太醒大鼻涕——手掐把拿了。”我几乎得意忘形了,手舞足蹈地半开着玩笑。
想了想,她又劝我说。“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这段时间家里的活你啥也别干了,刹下心复习吧?”
“那是当然,不为别的,还得为咱肚子里的孩子呢。”
紧张的备考复习开始了,此次我吸取了去年的教训,这仅仅几个月,知道数理化现学也不撵趟,就把主要精力放在背诵政治题上。
政治考高中课本上的社会发展简史和时事政治内容,不管你理解与否,背下来就能答对。我琢磨着也没有别的捷径可走,唯有比那五个对手多吃苦,超出他们十倍百倍的付出,才能考出好成绩。
每天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用在了背政治书上了,就是蹲茅房我也在背诵政治题。我注意把背诵与抄写结合起来交替进行,以此来强化记忆,对已经背下来的内容,定期回头巩固。一晃半个多月已过去,我已把这政治书背得滚瓜烂熟了。
下午上班一进办公室,刚从中心校开会回来的范喜奎告诉道:“鲁老师,听说你们去县里考试的,公社里又追加了西坨子学校的曲殿文。”
“不会吧?预选那天,吴副校长就宣布我们六个呀!考师范三个人中录取一个,全县都是这个比例,咱公社怎会被允许破例呢?”我有点不相信。
“你没听说过吗?曲殿文的父亲曲洪儒可是神通广大的人物。他虽身为大队书记,可还兼着县委委员呢,人家和教育局管招生的副局长项希华那可不是一般关系。”
“怎么,是项局长给他开了后门?”我一惊,心想翠花所担心的事倒是来了。
“听说俩人相当铁了。这几天全公社都哄哄说,项局长答应了送曲殿文去师范这件事,要不咋会破格让他参加考试呢?”范喜奎把他所听到的事儿,都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看着范校长那轻蔑的眼光,似乎在幸灾乐祸。听他这一说,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次自己不又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吗?难道这就是我的命?我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脑子里一片混乱,脸上挂着无奈的沮丧。
见我如此失望的表情,范喜奎忙过来劝说道:“现在走后门的风气越来越严重,咱们上头没人只能干瞅着,实话跟你说吧,就为此我才放弃这次考试的。”
“这还有没有公道了?”我愤愤不平地说。
“你也别上火,考不上师范咱们还不是照样教学吗?”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把范喜奎说的事告诉了翠花。
“那今年这两个名额,就是张万仁和曲殿文的了,张万仁有校长罩着呢,姓曲的对他挤兑不老实,只能把你拿掉了。”翠花揣摩着最终结果,一脸愁云地说。
“咱家上头没人,就硬挺着吧,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这一个月来兴奋的心,到此彻底凉快了,我说完绝望地瞟了翠花一眼。
翠花也没辙了,屋里开始死一样的沉静,俩人都盯着女儿默不作声。孩子也觉得屋里的气氛不对,抬头瞅了我俩一眼,然后就步履蹒跚的躲到院子里去了。
不知僵持了多久,翠花突然开口说:“听前院范老姐说,她们队的知青徐春红的父亲前些日子平反被恢复工作,好象说是在县教育局上班,要不咱找找她去?”
“太好了!你咋不早说呢?咱俩这就找赵老叔去。”听此眼前一亮,我仿佛是一艘迷失方向的小船,在大海中正苦苦挣扎着,突然间望见灯塔那样兴奋。
这些年我和集体户的徐春红只是认识,干活时又不是一个队的,怕说不上话。顾不得吃晚饭就和翠花一起来到了范家,急着想打听一下徐春红的父亲在教育局是不是领导,能帮上这忙不?
翠花这个范老姐就是我俩的那个媒人,她丈夫范洪泰是屯里范老姑爷子的侄子,他为人正直在队里凡事都很抗上。也就因为是队里的会计,知青们和他关系都不错。过去曾邻居住着,那时我常见徐春红到老叔家里去窜门。
“来上桌一起吃饭吧?”进屋来范家人正在吃饭。
“不了,我们刚撂下饭碗来的。”寒暄了一下,我就急着直接说明来意。“徐春红她爸在教育局是干啥的?”
“当一把局长呢,我们关系好,咋的你有事要找他呀?”老叔一脸自豪,好象他就是局长似的。
我喜出望外,如遇到了救星一样。“那太好了!我有事求他,老叔你这回可得帮忙。”
接着,我就一五一十地把曲殿文的事与他细学了一遍。
范老叔听完很气愤。“那这事咱不能惯着他,这不是欺负你没人吗?明天我领你去县里找徐春红她爸去!”
第二天我跟着老叔骑自行车进了县城,一前一后拐进了西门外环路西的小胡同里,徐局长家的小铁门正好就横在胡同的尽头。
我俩推门进去眼前是仅十几平米的小院,座北朝南的两间矮旧泥土房,与两边都连着脊。
西间开着门,推门进屋是灶间,里面空空的,四壁是粗糙不平整的泥墙,除了北墙角的灶台,只有靠着西山墙用土坯垒起来,上面棚着几块木板搭建的简易碗柜。上下两层隔,都用白纱布苫着呢,透过薄纱,可隐约瞅见里面的盆和碗筷。
走进里屋只有两只旧木箱在土炕下靠东山墙摆着,被褥整齐地挨墙罗在炕梢。屋里静悄悄的,范老叔上前推醒了头朝里躺在炕上午睡的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