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老范你什么时候来的?”徐局长一怔,他满脸惊讶,紧忙从炕上坐了起来。
“这不刚进屋吗?大哥你这局长当的可真清闲。”
局长抬头瞅着老叔身后的我忙问道:“这位是--?”
“啊,忘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屯里教书的表侄子鲁强,今天来找你有事。”老叔赶紧拉过我介绍说。
“什么事?快坐下说吧?”徐局长有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标准身材,一张稍长挂着慈祥而又透着严肃的脸。他坐在炕沿上,把眼睛眯成一条细线,上下打量着站在地下的我。
“局长是这样子……”我如大祸临头后找到了救星,又象身处绝境中的孩子突然遇见了父母,一口气把我满肚子的忧虑都倒了出来。徐局长静静地听着我的述说,他并没有插嘴。
我最后肯求道:“局长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您为我做主,如果我真的考上了,千万可别让曲殿文把我挤下来。”
“你放心,咱们这次就是选拔人才,谁的成绩好就录取谁。”徐局长盯着我的脸坚定的说。
我还是觉得不托底,就冲着局长道出了心中的忧虑:“徐局长,我是担心招生办那头儿背着您瞎整。”
“项希华局长分管招生,如果你考上了真被拿下来的话,我陪你一起告状去!”
“谢谢局长,真是太感谢--,太感激您了!”局长把话都说到家了,一下给我吃了定心丸。我被激动得语无伦次,赶紧向他道谢。
虽初次见面,他的一脸正直认真,还有这斩钉截铁的表态,从此就印在我脑子里了。我为自己庆幸,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这都是天意,就和上次考民办老师一样又遇到贵人了,而且这个贵人是最高权力的局长。他的能量不仅要比上次的吴校长高多少倍,而且管着对手的靠山项希华,所以答应我的事应该是百分之百的把握。
从徐局长家出来,乐得我恨不得长上翅膀立即飞回家去,把这一喜讯告诉翠花。
事办得如此顺利,我特别感激范老叔的热心肠。抬头一看日已过了中午,就高兴地拉着他一起进了饭店。要了啤酒和几个菜举杯庆贺,同样是啤酒,可这次觉得味道却美极了,喝得我满脸通红。
回家一说,翠花高兴得跳起来了,她与我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惊喜着喊道:“我们真是太幸运了鲁强!”
“媳妇天助我也,有这样的靠山,这回咱谁也不怕了。”我兴奋地趴在翠花耳朵边说。
翠花突然收起笑容,谨慎地嘱咐说:“找局长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防止夜长梦多。”
“你是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我明白她的意思,上班时虽心里沾沾自喜,可尽量不挂在脸上,我要让曲殿文悄然不知,一点防备也没有,到时候给他个出奇不意,令其无法招架。
盼望已久的高考终于到了。考点在县城面门外的第一中学,我们七个都在十三考场。我在南行中间,曲殿文在中间行,座位比我稍前一点。
“鲁老师,传给我最后那两道题。”头一节是考数学,身后的尚晓丽几次搓我的后背小声催促我。
我回头瞟了一眼她,摇摇头小声说:“我也没做上呢。”
我知道自己就是再善良,此时也不能怜悯竞争对手。尚晓丽倒无所谓,此刻特别留心关注的是曲殿文,因为他对我的潜在威胁最大。
我入场前还雄心满满的,现在突然自信没了,总担心曲殿文象前几年张宝玉那样,手里事先弄到题的答案。就用眼睛不住地盯着他,见曲殿文提着笔在发呆,卷子上大部分题都空着呢,这心才安稳下来。
等考政治时,他总偷偷地伸手去桌堂里掏纸条,又似乎无法找到要抄的题,每次掏出来低头瞅瞅就又送回去了。
见此我幸灾乐祸了,而自己题都在脑子里装着呢,答起来非常顺手,交上试卷心里美滋滋的,感觉已胜利在望了。
回来高兴了几天后,突然又担心起来了。听说我们这种招生是县里委托师范学校的定向培养,虽说与高考是一张卷,可批卷程序上不会象高考那样规范。担心项希华从中作梗,自己再空欢喜一场。
“你说这又不公布成绩。若是曲殿文在批卷和上分环节做了手脚,咱不得干吃这哑巴亏吗?”晚上回家,翠花紧锁眉头提醒说。
“若是这种情况,等分数落定了,就是徐局长出面也恐怕不好办了。”我觉得媳妇想的太有道理了。
想到这样,俩人又恐慌起来了。我觉得结果十有八九肯定是这样的,可头痛的是这招生的事又不归徐局长亲手管,找他也没用。只能任这恐惧在心里漫延着,一天天吃睡不香,来学校里上班也心烦得很。
“鲁老师,你班别上课了,快让学生回家取土篮子,今天劳动。”范喜奎校长又来给班里派活儿了。
“学校五个班呢,为啥总派我们班?就不干!你爱咋地咋地吧?”
看我好说话,学校里平操场的活总是找我班去干,本早就对此有想法。考试的事本来我还一肚子憋屈呢,他这又来添烦,也不管是不是当着学生的面了,就瞪眼冲着他大吼起来。
“鲁强你真是太过分了!”他见我莫名其妙地急了眼,气得脸煞白扭头离去。
觉得我自己现在都快被折磨得疯掉了,这些年从来没这样过。不行!不能这样被动地等死,还得找徐局长去。
第二天我自己去了县城。中午赶在徐国枢局长休息在家,我开门进了屋,他正在外屋手拿抹布弯腰擦自行车呢,见到我就关切的问。“鲁强你考得怎么样啊?”
“局长,我考得非常理想。您这车是新买的吗?”我瞅着这台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笑着说道。
“上下班太远了,上午刚从五金公司推回来的,你瞅这车轮都不圆,转动起来里出外进的,下午得找人平平车圈。”
觉得与他沟通的机会来了,我赶紧说:“局长,这个我就会,让我来帮你弄吧?”
“怎么,这活儿你也会?”看他的眼神,平车圈好象是很难的事。
“我在高中上学时常给同学修车,对这个很熟悉的。”说着找来平车圈的辐条扳手,就动手干起来。
“鲁强,你还真有两下子。”见果真不一会我就给弄妥当了,局长很乐呵。
我边洗手边试探着问他:“局长,我今天来想查查我到底打了多少分?听说将来也不公布成绩,还是担心被挤下来。”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那你去招生办吧?就说我说的,让他们给你查查。”
招生办在县进修学校院内的后栋房,来到这里下午刚上班,进屋碰到了个叫于梅的女老师,她正悠闲地坐在办公桌前喝茶。
我上前小心谨慎地问:“同志,我想查查民办教师考师范的成绩?”
“不行!这个保秘,任何人不给查。”
“是徐国枢局长打发我来的。”
“是徐局长让你来的?那你是哪个公社的,叫啥名字?”她的态度立马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我叫鲁强,大榆树公社的”
“那稍等一下,我给你查查吧。”说着推开门走进了隔壁的里间。
没一会儿,她出来告诉说:“你总成绩495,这个分数不低呀!”
“那我在大榆树公社的七个人中考第几名?”我觉得光知道自己成绩等于没查一样。
“这个不行,只能告诉你个人的分数。”于老师低头看着桌上的报纸,她头都没抬地回答着。显然这是下了逐客令,再不愿搭理我了。
“他们心里若是没有鬼,干嘛捂着不让咱看曲殿文的分?”我回来一学,翠花也觉得不对劲儿。
我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是不是主管局长项希华同招生办的人上下都窜通好了,这是都合着伙儿的庇护曲殿文呢?”
我知道曲殿文的父亲是个很有能量的大队书记。记得前些日子在嫩江日报上看到一篇《平原出新湖》的报道,写的就是西坨子大队挖池塘养鱼种稻,把全村变成鱼米之乡的事儿。最近又听范喜奎说他曲洪儒总往县里跑,今天送活鱼,明天送大米的。这种种不利迹象让我惶惶不可终日,越来越提心吊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