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帮妻子忙这忙那的,一个暑假不知不觉地就过去,转眼新学期又开学了。
今天是去中心校报到的日子,翠花见我动身要去大榆树,撵到门外问道:“鲁强,你说你上班会分配去哪里教学?”
“以往从师范回来的都是哪来哪去,大都继续回到本屯教书。”
“鲁强你能守家在地最好不过了,我喜欢你天天在我身边。”她听我这样说乐了,高兴地说。
“媳妇我上学这一年你操心受累的,以后也该享享清福了。”我知道肯定是回本屯了,这样既方便帮翠花照顾俩孩子,又能为她多分担些家务,心里也挺知足的。
早上来到大榆树中心校,还没等我说报到的事呢,纪国强校长微笑着起身紧紧握住我的手说:“鲁强快坐,终于是把你盼回来了。”
“纪校长,我想留在本屯学校教个班。”坐在沙发椅上,我开口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鲁强你别回屯里了,留下来做中心校的团书记吧?兼少先队总辅导员。”纪国强校长倒了杯水递过来,瞅着我正重地宣布道。
“纪校长,我还不是团员呢,做团书记真的不合适。您还是另找别人吧?”觉得自己的身份不配做这个团书记。尽管有些心动,但一想到翠花,我还是袒诚地推脱道。
“你才二十七岁,又没超过入团的年龄,不是还可以入吗,你先干着吧?”校长不容人说话,斩钉截铁地说。
“校长你看这样行不行,张万仁比我年轻,让他来当这个团书记吧?”一看无法脱身了,我急忙推荐他表弟。心想这当领导的事张万仁肯定乐意。
纪校长不容我推辞,坚定地说:“鲁强你就别推辞了,他哪是这块料。”
他这突如其来的封官,让我不知所措。谁都知道团书记是中心校的后备干部,混上几年就有资格做校领导了。张万仁本与我一起回来的,这样的好事你说校长干嘛不安排他亲表弟呢?
“那我就试试吧?”想了想,我很勉强地答应说。
纪校长如此安排,自己还真不领他这个情,因为我不想当官不说,留下来当这个团书记还得天天跑八里路过来上班,家里活就什么也干不上了。
再说已经答应翠花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再把家里的事全压在她这个苦命女人身上呢?我不知该咋办,闷闷不乐地出了校长室。
刚跨出门就在走廊里碰到了唐文贵的爱人幼儿园柳老师春梅,因曾一个屯子住过,又是大姨家的近亲。她把我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问:“鲁强,是不是纪校长找你谈话了,他让你当团书记了吧?”
我很惊讶:“这事儿你怎么会知道呢?”
柳春梅笑了。“纪国强是我和文贵的三中同学,上周他在我家吃饭时说学校团书记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怎么,是你推荐的我?”听她这一说,我不解地问。
“我和文贵都觉得全公社老师里只有你最合适,就说:‘那鲁强不是快回来了吗?’”
“纪校长怎会那么信任我?”我很疑惑。
“校长对你非常了解,他一拍巴掌说‘对啊!你看我怎么把鲁强给忘记了呢?’”
听了此话我心中对校长的敬佩油然而生。你说不用亲属张万仁却提拔我这个外人,他身上的无私和正直让我敬仰。这种信任给了我勇气,决心留下来做这个团书记,且一定得干出点名堂来。虽说主意已定,可当回到家来一见到翠花我就又犹豫了。
“鲁强你回屯里来给哪个年级当老师呀?”翠花见我进门来急切地问。
知道无法隐瞒了,我一脸内疚地说:“纪校长非留我做团书记不可。”
“不吗鲁强,俺不图你做官!好不容易回来了,就要你天天都在我身边。”翠花象小孩子一样拽着我的胳膊摇晃着哀求说。
她这乞求的眼神,让我实在心疼,这些年已为我牺牲太多太多,说啥都不能再让她受苦遭罪了,就坚定地表态道:“行!媳妇我答应你,明天上班我就找纪校长说去。”
“那鲁强你可不许反悔呀。等你发工资了,我天天给你烙油糖饼吃。”见我爽快答应了,翠花象个可爱的孩子一样,特别兴奋地说。
“我也要糖饼!”炕上的春苗冲妈妈喊着,逗得我和翠花都乐了。
“好闺女,你爸挣钱了,妈妈天天给你弄好吃的。”
听了孩子的话,我心如被猫挠了,锥子扎一样的疼痛。春苗都五岁了,连个苹果还没吃过,她这是把糖饼当成最解馋的好东西了。你说让大人孩子跟我遭这些罪,我鲁强真是枉为男人了。
“唉!翠花以后咱不能再苦了孩子了。”我瞅着媳妇叹息说。
晚上躺在炕上翠花突然问我说:“老公,你说我把你拴在身边是不是太自私了?”
“翠花别这样说,有你就够了,我什么都不要,咱就在屯子里做个默默无闻的教书先生吧。”
“我反悔了鲁强,我要你走出这村子,去外面做个风风光光的体面男人。”翠花望着我深情地说。
她这句话实令我感动,我更加坚定了原来的打算:“我哪也不去!以后天天下班回来帮你洗衣服做饭。”
“不行鲁强,男人要闯,我不要你窝在家里没出息!”翠花把头紧紧地靠在了我的脸颊上,接着又嚷嚷着温柔地咬住了我肩头。
“行!媳妇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瞅着怀中柔情似水的翠花,刹那间一股暖流拥入心房,整个人立刻被熔化在这温情里了,我紧紧的拥住妻子,连声答应道。
此时突然觉得自己命并不苦,倒应该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心想今生若是不混出个人样来,真对不起这样通情达理的翠花。
都说团书记大小也算个领导,可工作起来才知道,这差事就是个闲职,并没有什么具体业务。平日里我在中心校的工作,其实就是教几个班的美术课而已。
再有时见几位领导忙不开了,帮着跑跑腿,给打打下手。闲暇之余,也给女老师们布置一下教室,画画刊头,写写标语啥的。这样一来,在中心校上至领导下到班主任老师,上上下下我都混得挺好,大家都夸我年轻有才,又谦虚本分。
可我心里清楚,其实自己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孩子,哪有那么好。从做学问上说,自己还是半瓶醋,这次是侥幸被纪校长偏爱,也就是窗户眼吹喇叭,名声在外而已。
快放寒假了,前院的大榆树中学谭宝林校长突然把我找去,他对我关切地说:“鲁强听说你语文不错,我这儿语文教学组缺个组长呢,觉得你最合适不过了。”
“谭校长,你这儿是好,可我不能来。”
“咋不能来?”
“虽说我现在是实习期间,人家纪校长对我非常关照,安排我和民办教师一样挣工分,我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儿。”说实话当一名中学老师让我很意外,又很高兴的,可想了想还是一口回绝了他。
谭校长仍不死心地说:“这事你不用管,我去局里要人。”
“不行谭校长,你再容我想想。”我委婉拒绝道。
在所有人眼里,教中学比教小学的历来都高人一头,去中学工作肯定要比留在小学脸上有光。虽说嘴里不同意,可心里清楚局里强行调你也得去,就再没跟谭校长反驳什么。
几天后纪校长找我问:“中学谭喜林是不是找你去中学工作了吧?”
“前几天找我了,可我并没答应他。”这件事本来没敢与纪校长说,可他还是知道了,弄得我一脸尴尬。
校长气愤地嚷道:“这事就是谭喜林媳妇咱这儿的王小燕老师搞得鬼,要不他怎么会了解你呢?”
“校长你是咋知道的?”我纳闷问。
那天听说他去局里要调你,我随后就顶上去了。
我对闫春祥局长说:“校长我干不了了,你另安排人吧?”
局长问:“为啥?”
我说:“好人都让谭喜林挖走了,这小学的工作你还让我咋干?”
闫局说:“那个人不往出调了,你回去好好干吧?”
“纪校长有您的信任我哪也不去了,一定好好工作!”觉得自己对不住校长,不能再犹豫了,就直接表明了态度。
“你就在咱小学安心工作吧?将来错不了。鲁强你马上写份入党申请书交给我,明年争取把组织问题给你解决了。”校长安慰我道。
我曾听东盛公社来监考的张杰英老师说过,他写了二十多年的入党申请书,把一颗红心都掏出来了,可现在已快退休了还是没入上党。
所以不敢相信校长的话是真是假,反正自己也不想当官,自然对这入党无兴趣,也就没有打拢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