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门，不需多想便知敬远的模样。他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电视屏幕。
“回来了？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怎么不问我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这还用问吗？显而易见，你也只会去夫子庙逛逛，顺便去了街对面买了安徽老大爷的包子，如果没猜错的话，老大爷对你一定很热情，会说请你免费吃包子什么的……”
“喔！”她放松了一下筋骨，将手中的饮料放到桌上，“什么电影？”
“二战片，俄语电影《女狙击手》。”
“你倒是对毛片很感兴趣呀？”
“嗯？……”他紧皱眉头望着她。
“我的意思是俄语电影……”
“不怎么喜欢好莱坞，刚才看了一遍北野武。电视上有什么就看什么了。”
“你不生我气了吧？”她小心试探道。
“明天一起吃饭，和茂姐，”他冷静如常地说道，“今天我也有错，天热做事容易冲动。”
“我去洗澡。”她不再说什么，默默走进卫生间。
长发唯一的缺点就是清洁不便，需要更多时间令其干燥。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自己的容貌了呢？她望着镜子心想。
也许是在五年前，她遇到他的那个夏日午后。之前她一直是假小子形象，跟男生们称兄道弟，大大咧咧，随心所欲。直到后来，她开始变得像养在深闺的小姐，时时刻刻考虑该如何在心上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一番洗漱过后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将长发慢慢烘干，轻轻卷起，盘成圆圆的发髻，裹紧白色浴巾走出卫生间。
敬远依旧沉默地看着电影，仿佛习以为常，更好似对她毫无兴趣。
“敬远，你就真的对我没有丝毫兴趣？”
“不是我自以为是，你现在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你还是太年轻。”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把身子给了男人，就能一劳永逸地得到男人的心？”
“你记住，以后孤身在外，你可千万不要求别人什么，别人愿意给的，不需多言自然会给你，别人不愿意给的，你就算跪下也只是自取其辱。明白了？”
“这几年，我见的姑娘实在太多了，多的叫我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你这是何必呢，能证明什么呢？腿折了能接上，膜破了能补上，一切都是徒劳。”
“我们都是一无所有的人，更应该把最好的留到最后吧？”
紫藤鼓足气力说了一句：“可我觉得你就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我心甘情愿！”
“我还是那句话，你还是太年轻。你要学会沉稳成熟些了，你这才走了多少路？遇到多少人？”他暂定电影继续说道，“也许我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可是我喜欢你，这是真的。”
“你的奋斗，你的目标，你的努力奋进，如今全是放屁了吗？”
“我没有忘！”
“我还是那句话，老老实实在上海做你该做的！我不会成为你前进道路上的阻力。”
“我累了，我要睡了。”她冷冷地爬上床蜷缩在被子里，随后将浴巾丢到地上。
“晚上带你出去走走？”他轻轻推了一下柔软的紫藤道。
“我想睡一会儿。”
“晚上的秦淮河很漂亮。”
死寂，死寂，唯有死寂。空调吹来的冷风令人清醒。他的呼吸声略显嘈杂，望着沉睡的电视，他终究还是关闭了它。
小心翼翼地下床，穿上皮鞋，走出房间，转角从楼梯下楼。
李茂半蹲半倚在服务台后的角落，敬远默默走近道：“茂姐，我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我想再开一间房。”
“怎么？你和小女友在一张床上还害羞了？”
“茂姐，你还闹。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吗？”
“姐作为过来人，只劝你一句，且行且珍惜！这么好的姑娘以后未必会有了。”
“茂姐，能不能烦劳大驾给小弟开一间房呢？”
“何必那么麻烦？”她艰难地起身扶墙道，“如果你真不想回去，那晚上我带你去员工休息室就是了！”
“301？”
“不是。301是客房，旺季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想进就进的。休息室就是那间——”她指向西侧靠近电梯，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道，“就是一个小储物室，不过里面放了一张床，给值夜班的人半夜休息用的。”
“那茂姐就不睡觉了吗？”
“按道理，有时候夜班是两个人值班，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
“喔，我明白了，今天瑶瑶姐没来——”
“对，我就要替一个整夜！”
“那你很辛苦呀！”
“那可不！明天让她请我们吃饭！”
“瑶瑶姐明天回来？”
“对啊！她还能休班休到过年不成？”
“那我们一起吃饭啊？”
“才不要叫那个没良心的！”
储物室大约十几平的样子，四周环顾，靠墙的一边是大大小小的沉积已久的箱子，另一侧则是一张木板床。床上蓝白格子的被单，不过白色的被子和枕头却是宾馆通用的，其实这里根本不缺换洗这一床被子枕头。
“还可以吧？”
“还不错。”
“就是空间太小，两个人显得太挤。”她拍拍手心，擦拭着一旁的灰尘道上，“喔，床底有啤酒，随便喝。”
“茂姐不跟我喝一点嘛？”
“蠢货，你忘了我要值夜班？被客人投诉了怎么办？你养我啊？”
“我……我可养不起你。”
“放心，我没那么恶俗的情节，我要瑶瑶养我！哈哈哈！”
“茂姐说一不二，别忘了想想明天去哪吃饭。”
“中午怎么样？”
“嗯可以。瑶瑶姐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一早我就把她叫过来。”
“不如上午一起去总统府看锦鲤吧？”
“那我们也该尽尽地主之谊啦！谁叫你请吃饭呢？”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我待会就给瑶瑶打电话。”李茂摆手走出储物室道，“我去前台了，自己随意吧，这么大的地方也丢不了你！”
敬远俯身捡起一罐啤酒便躺在床上，手机从裤兜里露出，他下意识用手接住，屏幕亮了起来，其上显示着——
16：25 ，未接来电3 ，轩凝
同一分钟，来自轩凝的三个未接电话，肯定是急事，重新拨回，轩凝的手机却始终关机。
他只得拨通了善柔的号码，“今天下午轩凝给你联系过吗？”
“没有，怎么了？”
“他今天下午给我连续打了三通电话，我没接到。”
“嗯？你不是旅游去了吗？轩凝和我一开始就知道啊，他也许是想叫你帮他带着特产回来然后哄女朋友吧？”
“喔，那我就放心了，我记住了，你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说实话我最近心情不好，回来我们三个一起聊聊。”
“好。先这样，挂了吧。”
轩凝究竟所为何事呢，恐怕不止询问自己旅游那么简单，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轩凝曾说要和冷澈分手摊牌？难道就是为了这事？但是善柔却丝毫没有提到此事呀？难道是他们二人故意瞒着自己？不，不可能。这点他可以保证。
不知不觉间饮尽两罐啤酒，他却久久不能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