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对他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但被这么双眼睛看着，欢若还是觉得有点方。
双眼漆黑委实说不上好看，晃眼间还会觉得眼眶空荡荡的，宛如深渊，似乎深不见底。但就是这么空荡的眼里只映出一个你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宁。
世人都有趋光性，飞蛾扑火，一盏明灯都是这个意境。
但黑暗却给欢若一股归属感。
原身记忆中的霍长生是个俊朗的青年，青衣戎马，眉目刚烈，一双星目煜煜生辉，醉了京都大半的少女情怀。
她却更喜欢如今的这双眼睛。
“霍长生。”她头一次认真的叫出他的名字，每个音节都在她舌尖滚过。
“嚯？”霍长生转过头来，发出一声短促的疑惑。
她眨眨眼，手指动了动，指缝里是他绵软的发丝，划过指骨，从指尖弥散。
顺滑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她无意识地并指搓了搓。
欢若将他头扳正，小手中的花洒倾泻下水流将好不容易搓出来的奶白泡泡冲刷掉，她面上没有多余的变化，不过动作间却添了几分认真。
要说她之前的动作并算不上细致温和，毕竟虽然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但帮人洗头这种事，想也知道是第一次干。
霍长生做不了精细的动作，因此只能乖乖地直挺挺站着，腰板挺直，一动也不敢动。
那些被水冲刷的泡沫便沿着他修长的脖颈顺着水流滑进了他的衣领。
从欢若的角度可以看到，他藏在衣服下的皮肤青白细致，如同泛着微微青光的美玉，在水流的冲刷下，成色极为莹润。
她漫不经心收回视线，手中速度加快，一边清洗一边手指作梳梳理着他的头发。
她目光微垂，纤长的睫毛颤颤，将浅淡的眸子半遮半隐。
待头发清洗干净，她将他转了半圈，手中换了一条柔软的毛巾，细细地将他脸上的灰尘拭去，逐渐露出的眉眼果然如记忆里那般俊朗无双，剑眉星目，风采出众。
十分好看。
半晌，水声渐消，欢若将毛巾盖在他头顶，挂好花洒，跳下椅子。小小的一只，灵活轻巧，落地无声。
但霍长生还是下意识往她这边倾斜，目光一瞬不瞬紧紧看着，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
毛巾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被站得随意的女孩子一把抓住，顺手放在洗漱台上。
“明……”
“手给我。”
霍长生歪着头，一双眼眨也不眨，浸湿的一绺发丝垂落下来，在他眼前一晃一晃，他还有些茫然，似乎是在费力理解她的话，一滴水珠就从发梢凝结落到了他鼻梁之上，又顺着他鼻骨滑落。
欢若的目光也顺着那滴水珠从他脸上落到地上。
半晌，霍长生微微眨下眼睛，像是个乖乖孩子般手心向上递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双蒙垢的手，沾了灰，掌纹纹路里都嵌入了尘土，尖利的长指甲被收了进去，只留下短短的一截。
欢若将滑落的长袖捞到手肘以上固定好，先用肥皂将他的双手洗净，细嫩的小手裹着他有着厚厚茧子的大手，苍白与微青的肤色相接，像价值连城的玉石相击。
洗净的手掌掌心指骨处都有新旧不一的伤痕，是就算过去千年，也无法洗去的荣耀。
她伸手挽起他的衣袖，露出青白而有力的肌理。
如她所料。
霍长生虽然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大部分其实都是墓室里沉淀的灰尘。就像摆放长久的花瓶一旦移开，就会露出干净的底座一样。他外表蒙尘，藏在衣服下的皮肤却干净而冰凉。
毕竟死去的尸体是不会有身体机能继续作用的，因此也就不会存在污垢。
欢若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他露在外边的肌肤都清洗干净之后，上前把他破烂的外衣扒了下来，露出的里衣完整雪白，因为水流的浸染几乎透明，紧紧贴在他青白的皮肤之上，能清晰看见衣服下充满力度与弧度的美。
系统：［哎呀，羞羞。］
欢若：“……谁让你出来的？”
［小姐姐你这样是不对的！］欺负无所知的小可怜，怎么想怎么……刺激啊！原来宿主是这样滴小姐姐的吗？！
“……”滚！
欢若直接将系统屏蔽掉，她并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她脱他衣服也只是想要验证一件事，虽然眼前的人确实长得很好看。
白色的里衣入手触感微凉，果然是特殊材料，不过还达不到鲛纱的品质。
这也正常，鲛纱是为原主特殊准备的，不管霍长生有什么使命，但在当时的帝王眼中，阶级都是不可跨越的。
欢若用手指扒拉一下，并没用多少力气便轻巧地把人转了个个。
明明是近两米的大个子，在她手中却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乖巧的不像话。
雪白的衣料紧紧贴服在皮肤之上，因此，便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背上用鲜红的颜色勾勒出的一个“令”字来。
繁复的花纹，跟她之前额头上的应该是一样的字。
不过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她脸上用的应该是特殊颜料，至于霍长生背后……
她爬上椅子伸手摸了摸，是刻痕。
几乎布满他整个后背的花纹，是用刀笔一点点刻上去的。
那鲜艳的图案总给她一种不好的感觉，在确认他身体上确实有和她一样的图案之时，她本还想用同样的办法帮他一起去除，但如今显然是不行的了。
果然陪葬这种事，一听就是不正常的。
更何况，霍长生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他本该有前程似锦的未来，却随姓名一起被埋藏，史书上甚至不曾留下他的一点痕迹。
霍长生黑眸幽深，面容笼在阴影之中，看不分明。
无论眼前人做什么，他都乖巧的配合，不曾有一丝违抗。
“叩叩。”
欢若和霍长生动作出奇的相似，都是脑袋微侧，连幅度都差不了多少。
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的材质，此时上面是少女纤细的剪影。
“那个……我叫人送了套换洗衣服过来……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我先放门口了。”门外传来云瑶的声音。
听完她的话，欢若才反应过来她连霍长生的换洗衣服都没准备好就把人给浇了个透心凉。
她不得不佩服云瑶的考虑周到，但现在的问题是——
谁给他穿衣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