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宋见月出了篮球场,在拐角处看到陆木槿已经哭成了泪人。
两人什么也没说,两对充斥着晶莹的眸子对在了一起,宋见月那崩溃的心情终于一下子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她们躲在一个学校的角落里,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具体什么时间不知道,只是她们整理好情绪再出校门的时候,上晚自习的人才下课。
宋见月和陆木槿家顺路,她们骑着单车,吹着薄凉的风,一路无言。
直到宋见月停车的时候,陆木槿才用哭到沙哑的声音告诉宋见月:“许初荣他原来有喜欢的女生,在篮球场外,他们抱在一起。”
路灯打在少女的素颜上,荒凉的让人心疼。
周五,第一堂课就是物理课。宋见月将写好的目标放在桌子右上方,手上的笔继续沙沙写着数学题。
张军拿着带着一道钢圈的老干部茶杯,穿着还比较正式的白衬衫,咳了两声,教室里才安静些。
张军放好教案,他扫了一眼底下懒散学生的状态,拍了拍手掌:“哎,哎,哎。都别无精打采的,昨天我说目标啊,都写了没?”
“写了。”底下稀稀拉拉几个人应着。
“那前十的一个一个上来,快速读一下目标。一人一分钟,多了不给。”张军边走下讲台边说道,“第一个,江天。”
江天明澈的眸子始终在宋见月背影上,他听到张军喊他,才淡淡收回目光。
他迈着修长的步子,走向讲台,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纸,眸光微暗,磁性的声音流出:“我期末目标是,年级前十,超越对象,高一(1)班的何媛。”
何媛?!宋见月虽然手里握着笔,但还是清晰地听到了江天的超越对象。
陆木槿坐在前面,她听到的第一时间立刻调头,眸中带点担忧。
宋见月立刻回了一个心安的笑容,示意她没事。
她认识何媛。都是年纪的文科大佬,相互之间自然会认得些。昨天给江天送水的,就是何媛。
虽然逼着自己放弃江天,但心里这道坎,哪能说过去就过去。
指尖发白,但宋见月依旧挂着浅浅的笑,随意、淡然。
江天深幽的眸子匡着宋见月,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表情流露出来,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他莫名升起一股烦躁的闷热感,扯了扯领带,江天才迈着修长的腿回到座位上。
班级前十都是学霸级的人物,接下来几个人都是官方式的回答,什么目标,对象,都是要超过江天。
到了许初荣,宋见月微微抬头,第一次这么仔细打量着闺蜜喜欢的人。
亚麻色头发,身材修长,干练的气质。转过身来,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清新,一对眸子都在看着陆木槿的方向。
宋见月有些奇怪,照她家木槿宝宝说的,许初荣应该是一个随意播撒爱情小种子的男生,但单单从他简单干练的眼神,他应该是喜欢陆木槿的。
江天坐在后面,看着宋见月的眸光都停留在许初荣身上,有些烦躁。
他正逢年少气盛,哪里经得住平白无故的气焰,猛地一踢桌子,全班的焦点都聚集在那一脚上。
“江天,你怎么回事?”张军回头看了看江天。
“我这桌子突然瘸了一个腿。”江天随意回道。
宋见月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收回视线。她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但此刻,她的心境确实静如水。
陆木槿低着头,不想看到许初荣。她还没有勇气,这几天只要脑子一停止工作运转,那个场景就一直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铺天盖地的质问。
许初荣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你非要这么做吗?
陆木槿,醒醒,你喜欢上了一个荒唐。
有些低沉,她拿出一本数学习题册,又想起当时许初荣对她说:“我们家以后只要有一个人数学好就行了。”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陆木槿看着面前的习题册,从笔袋中拿出一支水笔,撕去了许初荣给她讲过的一页,眼泪再次溢出眼眶:“去死吧你。”
她不断地解题,终于忘却了一点难堪。
许初荣说完自己的目标,一下讲台就看到陆木槿撕去了他给她讲过题的那一页。
眸光暗了暗,闪过一丝愠怒的色彩。
“宋见月,最后一个是你,说几句话,鼓励鼓励大家。”张军看着整个班士气低沉的样子,给宋见月下达了一个五星级的命令。
宋见月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恢复平静:“我的期末目标,年级前五十,我的挑战对象,叶文生。”
刚说完,宋见月清晰地听到底下有很响的掐笔声,没去关注。
她轻吐一口气:“虽然江天同学的成绩很好,但大家也不用妄自菲薄,像我的挑战对象,叶文生,他比高一开学时进步了十个名次,从班级前十五到前五。特别是在毅力这一块,我们如果能从现在坚持到期末,一定会有非凡的效果。”
江天脸色暗沉,周围气压冷到结冰。
宋见月说完后,鞠了一个躬,便走下讲台,回到位上。
江天的情绪变化她看得到,她很疑惑,自己应该不会让他情绪失控吧?
大概是这样,宋见月低低叹了口气,拿起笔继续写题。
“宋见月同学讲的很对,天赋就是练出来的。”张军走上讲台,“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那天,光线很足,打在宋见月脸上,素颜的侧脸白净细腻,黛眉却紧皱一团,好似有千千结,始终不化。她还是受影响了,她无法直面江天,更可笑的是,她都不敢揣摩自己的心意。
同样,江天凝色的眸子匡着宋见月,仿佛天地失色,只有宋见月有明丽的色彩。他烦闷着,暗握手掌,始终定格着视线。
陆木槿低着头,劝了自己太多次,一遍一遍告诫自己,心头却越发的慌乱失措,她用白皙修长的手指不断掐着自己,即便是白嫩细腻的手臂已经被掐出道道红印,她还是无法放下。
她陆木槿究竟是放不下许初荣,还是放不下多年喜欢的不甘?
许初荣转着笔,心杂乱不堪,他关注着心爱的少女,想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不开心。是他怕了,怕他们的距离比原来还冷一百倍,又回到比原点更冰冷的位置。
一堂物理课,却承载着四个人的心跳声,承载着少男少女被割破的青春伤口,究竟多久会愈合?等心跳平稳后,等忧伤不再,等那天的光线比今天好千倍万倍。
宋见月在《星论》中,有一段是这么写的:一直以来,没有哪颗星愿意与另一颗星共享轨迹,于是冷漠了很多其他星系。但我坚信,在遥远的宇宙,总有一颗星的周围会伴着另一颗星星,它不霸占它想有那颗星的轨迹,它会永远等待,期待着那颗星永远照着它大爱的一切。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说来也巧,那一周刚好轮到宋见月和后桌夏妤值日。
夏妤是班上的卫生员,因而是后桌,平时关系自然也比别人走得近。当夏妤有些诺诺迟迟地说出奶奶住院时,宋见月毫不犹豫让她回家去。
诺大的教室里,空留了宋见月一个人。她快速扫好教室,擦黑板时,看到江天写的“请值日生回班值日”八个字,心跳频率微快。
他的字,还是舍不得擦。干净,清爽的他,连字都带着初夏的薄荷味。
宋见月将那八个字留在黑板上。又回到了座位,她看了一眼江天还没拿走的书包,知道他是去打篮球了。
她陪着充斥着他清爽气息的教室,不断地在洁白的纸上绘出他的模样。
在没遇到江天之前,宋见月觉得自己不会去,也根本不可能为另一个陌生人去学任何东西。在遇到他之后,她真的觉得一个人可以改变整个世界,哪怕她真的很平凡,也愿意在黑压压一片中绽放星光。
笔微顿,“我到底在烦什么?”
她失笑,以前陆木槿总说她把自己看的太卑微,可她哪里知道,不会有人像她这么幸运,恰好在春风正好时遇上她的许初荣。
宋见月也从未克制自己情感,也许更是因为家庭原因,她很容易就喜欢上了江天。
教室外传来窸窸窣窣声音打断了宋见月的思绪。是江天回来了,心头有些慌乱,她有些不敢面对江天。
匆忙将书包收好,就准备离开。大概是心情太过于复杂,她迎面就撞上了江天。
惯性的向后退了两步,宋见月揉了揉发疼的脑壳,有些愤愤,看着这么柔软的人,怎么硬的和铁板一样?
“今天你值日?”江天率先打破了沉默。
“怎么?”宋见月有些不大明白江天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江天摇摇头,只是眸中留有懊悔。
宋见月理了理书包,低下头时才发现江天的手被蹭伤了一块皮。
蹙了蹙黛眉,眼中丝毫不掩饰心疼。她拉开书包拉链,找出上次去诊所拿的酒精和顺手带着的纱布。
“你...你这哪来的酒精纱布?”江天有些不可思议,“你不会一开始就计谋着烧学校吧?”
宋见月愣了一下,玩笑道:“江少爷,难道你也有这种想法?”
“可不。”江天回道,再次将目光凝聚在宋见月身上,心动,不止一点心动。
真想一口气说出来,但毕竟他叫江天,那个有头有脸的江天。
宋见月清雅的素颜在迅速升温的教师中绽放开。
“江天。”宋见月忽然出声,打断了江天的思绪。
“嗯?”他看着包好的手,本来白皙修长,现在却如同一个猪蹄一般臃肿。
宋见月如水的星眸看着江天的书包,试探问道:“你认识何媛吗?”
江天挠了挠头,不解回道:“认识啊,怎么了?”
“没事,何媛不也参加了作文大赛吗,我就问一问她的情况。”
“何媛啊,这个女生挺好的,上次体育场还给我送水...哎,你干什么!”
江天话说到一半,宋见月眸光一凝,还主动提起来?她抄起旁边江天的书包,大力地扔给他,而她单跨着背包,一阵风似的就往外跑。
江天追到教室门口,“你怎么走了?”
“回家睡觉!”宋见月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挂链在书包边旁一晃一晃,具体是什么看不清,只知道是个公仔小人。
后知后觉中,江天才吃痛地叫了一声手疼。
“至于这样吗,不就说了一句何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