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夕阳的光线,顺着窗缝偷偷溜进了这间充满墨汁香的屋子。一身穿绣着金丝边暗蓝色绸缎的男子,此刻正端坐在伏案后边,低着头,细长有力的手指握着刻有状元阁字样的羊毫毛笔在一本本账本间游走。
小六子恭敬得低着头跪在地上:“禀少爷,回春堂的胡二爷已经诊过脉,说姑娘身上都是一些皮外伤,脚踝处有扭伤,但是体内左侧肺部应该受到过撞击,造成了轻微的内伤,没有性命之忧,需要安心修养些时日,现已开了药方和祛除疤痕的药膏,小的已经吩咐让下人每天按时把药熬好送去。关于小姐身世,小的派人去查了,令人疑惑的是并没有发现哪个大家族或人家有报官说丢人或被劫持的事情。还有李妈在给小姐更换衣物时,并未发现铭牌和任何表明身份的凭证。小的无能,请主子责罚”
金怀瑾听着小六子说完,“下去吧”。
小六子恭敬得谢了恩,便退出关紧了房门。
金怀瑾看着眼前的账本,竟然陷入了沉思中。
记得小时候小金怀瑾经常问父亲,为何娘从来不回家,只是在二叔或三叔家居住?是不是不喜欢自己?父亲却颇为生气的罚自己背书,呵斥自己不许再问。儿时的自己心中总是埋怨父亲得不到母亲的心,惹恼她不回金家,为此造成父子之间的关系颇为冷淡。
生长在商贾的家族,从小就跟随父亲外出经商,走过南闯过北。弱冠时期,心中还会期盼能得一知心女子相伴到老,随着年龄的整长,见过的女子大多是无情花心、奢侈糜烂、无德无貌,造成家宅不宁,男人之间为争宠和子嗣互相勾心斗角、使阴谋诡计,迫害他人性命的事件络绎不绝。绝少数的人家女子,虽相貌平凡却心地善良的也是已有真爱之人,娶满五夫便已满足。即使出现在自己身边,并且说愿意下嫁的女子,无一不是看上自己身后庞大的家产。
这个时代由于女子稀少,为了自身安全也少有外出,至此就造成男子看过的女子可能终其一生也是屈指可数。金怀瑾因为家族生意见过不少女子,却未有什么让自己心动或瞧得上眼的女人儿。而且长大后了解了陈年旧事,懂得父亲一人支撑家族的艰辛和不容易,自己经常能看到父亲在房中对着母亲的画像,独自暗伤流泪,借酒消愁。自己心中对娘亲的偏爱和无情,而越发感到怨恨和伤心。长此以往,也对姻缘和女子皆都不上心,心性变得更加冷清孤傲,一直未娶嫁至今,已经过了求娶姻缘的美好年华。
朝廷有严苛的律法规定,对于没有婚配或嫁娶的男子,要缴纳巨额的税银,而且税银会随年增长,但是会根据个人的情况而定,比如身有残疾的退伍军人,正在服兵役的军人及将领,高级官员的文人仕人都会有优先选择权和得一子的权利,并且成婚后女子不可对他们退婚和休弃夫君。
男子过16岁后,就可以嫁娶,而且越早和女子定亲结姻的,就会越有面子和光耀门楣。如果20岁还未定亲嫁娶者就要缴纳税银,朝廷会安排登记在册还未娶够五夫的女子进行相看,但是一般都会是特殊情况的女子,比如家境贫寒且相貌粗鄙的亡夫女子,或品行不端没有男子肯嫁的人。男子过了25岁左右还未有女子肯要的,或缴纳不起高昂税银的男人,则会派去大别山做苦力或者去寺庙剃发修行。
经过时间和尘世的洗礼,这颗心越发得坚定要无心和冷情,这样才不会像父亲一样一生孤苦伤心,并且早已经决定自己以后的生活并不需要妻主,只要到时选一合适女子,花上一大笔的金钱,求得麟儿以延续香火就可以。
但是,自从那女子的出现好像一切都变了,却又说不出变了什么。
金怀瑾仔细感受着这颗和平时跳动频率不太一样的心,感到自己变了,变的和以往不一样了!
只要一想到那张绝美的面孔,这颗冷清多年的心就会出现快速跳动和慌张的感觉,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这一刻竟然让人有丝手足无措,却又欣喜异常。
金怀瑾一会儿愁眉不安,一会儿惊奇和感到不可思议,心中不由得猜想:“难道,,,,自己真的对这个只是匆匆一瞥的女子心生喜爱?而那女子还在昏睡中,并不知我这个人救了她,还对她动了心。不,不会的,自己怎么可能单因为女子的容颜就动心动情。”
金怀瑾想到自己这颗多年无情薄凉的心,会因他人而受其左右和烦乱,就有些懊恼和慌张。“不会的,一定是自己多日舟车劳顿的收账和连夜查阅账本太过疲惫,而产生的幻像。”
金怀瑾伸出右手按在左胸上,紧紧的,死死的,想要压制住这颗快速跳动的心。但是却又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种体会,就像是空空如也的心注入了血液,活了一样。不,是活过来!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翻腾,什么是跳动,什么是炽热。
金怀瑾眼睛看到桌子上由刚刚下人秘密调查的信息,想着女子出现方式的诡异和蹊跷,心不由得慢慢地平静下来。
之前也有女子和各方势力想要拉拢金家,或者说占有自己背后庞大的金银财宝。毫无疑问,那婚姻无疑是最好方式,各式各样的花招因那些飞扬跋扈的女子使得是层出不穷。身在男多女少的世界里,寻常人家能娶一女子已经是想尽办法挤破了头。对于皇室贵族、达官贵人来说,自然是不必烦恼这个问题,但是想娶或嫁个贴心并懂得珍惜自己的好女子的人就太难了,当真是难于上青天。
虽然皇室没有抑商,但是商人的地位说到底还是不高。对于金家背后的财富,皇家早已经是垂涎已久。那荒唐奢淫、无德丑陋的五公主多次前来骚扰,还在金府门前当民众之面许下诺言,以侧夫之位相娶,并且承诺为自己生育一儿一女,都被自己的亲信和下人挡回去了。但是,流言蜚语也传得到处都是。这些流言怕是早就已经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家却没有任何作为,恐怕也是默默认同并且乐得其成,毕竟如果自己进公主府成为五公主的侧夫,这国库就再也不缺银子了。
金怀瑾想着这些不由得皱起眉头,如若不是因为自己早就已经死心并且不想娶妻,恐怕自己多年前就已经娶妻,到现在可能孩儿也能到处跑了。
金怀瑾想着当前的形势,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古民不与官斗,即使金家身为第一首富。如今因为多方面压力,处境可是很艰难。如果在想不到其他办法,可能不久后被迫屈服于五公主吧,或者贡献出大半个家产。不,应该是屈服于权利和皇家!毕竟皇室可不允许有违背皇室意愿的人出现和存在,尤其是霸道冷血的摄政王--当今皇帝的亲叔叔。
之前自己不应下这门婚事,不肯屈服,不只是因为五公主的性情不好,还有最重要原因是自己未动心动情,如何与之结下姻缘。心有不甘,根本不想将就的白白虚度一生。如今,虽然不知自己到底因何原因心动了,而这女子的身份来历不明,但是为了自己这颗多年冰封沉寂的心,也断断不可能轻言放弃那女子。只是这背后的事,可到是复杂多变了,这背后之人也段不会轻易放过金家,以后面临的也将是一场硬仗。金怀瑾想着这恼人之事,一双明亮眼中此刻包含着精明、阴狠和坚定。
金怀瑾自小见过太多尘世的纷扰,加之身处于这个特殊时期和自身多年的经历,必须要比他人想的更多更长远些,也更加小心谨慎些。
此女子的出现甚是蹊跷,其容貌惊人,按理说闺名应该早就传遍于五湖四海。但是下人调查一番,得到的结果却是空白,就像凭空冒出一样。如果是有人幕后操作,那当真是好计谋,毕竟就冲这惊为天人的容貌和身段,就已经险些让自己乱了分寸。如果是偏僻的大山深处或隐士家族走出来的,那看起布料和所带首饰,虽然从未见过,但是观其样式和质地绝对是价值连城,由此也知其身份定是不凡。想到这,这颗想着绝世容颜而快速跳动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金怀瑾那张俊美异常的脸,在光影的照射下显得愈加棱角分明和风神俊逸,此刻周身的气息一变,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孤傲冷清,犹如避世的无心仙人。如果让周围的人见到此刻的景象,恐怕都认不出这是金家当下掌权人,风流倜傥、才情非凡的“金狐狸”了。
金怀瑾抬起不同于以往充满无限精光的眼眸,只见此刻眼神流落着迷茫与挣扎,看着外面开的正娇艳的花,不由得红唇轻启喃喃细语一句:“情之劫也,福兮祸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