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参与华服少年并没有等多久，就看到红发少女开门而出，似乎比之前更虚弱了几分。
少年连忙上前，试着重新抱起少女。
少女见少年毫不犹豫便再次接触自己，意外地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少年便已习惯性地又把她公主抱起来。
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下，少女心情有些复杂地看向少年。
注意到防风镜下的目光正看向自己的少年，对少女还以微笑。“辛苦你了。”
少年心中确实毫无芥蒂，少女能感受到这点。
“……你不担心，我可能会暗中读取你的记忆么？”少女终于忍不住地询问道。
少年眨了眨眼，“那个能力的发动条件，是碰触到头部吧？这不是没有发生过么。”
“还是你刚才的说法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误导我们，其实不止头部，而是只要接触就可以了？”少年微微歪头，说出的话让少女心中一跳。
但之后，少年又微笑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么只要你想，之前就早已能把我的记忆读完了吧？那我现在再逃避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很有道理的话，少女有些发愣。
“不过若真是这种情况，我确实还是知道一些机密，是需要你也保守一下的。”少年脸色一正，严肃认真地对少女问道：“所以请告诉我，你到底是否曾查探过我的记忆？”
“……我不曾窥探你的过往，更没有去查探过金柜派的秘密。”即使没有双眼前的限制，少女也不喜欢这么做。但这确实难以使人取信……
“那可太好了。”少年松了口气。
“我不奢求你的……等等你就这么相信了？”正准备严正声明立誓的少女傻眼。
“那是你在诈我？”年轻修士惊讶。
“没有没有，确实如此。”少女摇头，他真的相信了。“但为什么？你不怀疑一下吗？”
“即使你说谎，我也没有证实的办法……但我记得你说过，不会再以伪装的假面面对我们了。”年轻修士认真说道，“于是我就同样选择相信你。”
“……仅仅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少女无比震惊。
少女将头转到一旁，让少年看不到自己的脸。“……你竟比联合情报中记录的，还要更单纯、更天真无邪一些。”
“没有没有，我还差得很远啦。”少年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是在夸你！”少女气笑了。
看着眼前两人的互动，澹参一边在心中暗暗点头，一边让立方屋子变回光球，一边咳嗽了一声，对正有些拘谨的少女问道：“有什么收获么？”
少女定了定神，“嗯，那恶徒确实是对那纨绔以简陋的豪言相欺，只对这副队长讨论了部分的计划安排。”
“去除那恶徒的自吹自擂与各种威逼利诱后，这个副队长所知的情况是……”少女的心思已经完全转回正事，神情严肃无比。
“那恶徒曾对副队长自称，化虚秘术传承长老们，因不满总指挥大人的某些决定，转而准备支持他去获得三宗联合的最高权力，但需要他自己去证明自己的能力与价值。”
“他对此人说，在他们的人马袭击总指挥大人一脉时，秘传长老们会压下联合内其他力量，让所有旁人两不相帮，只等待最后的胜利者出现。”
“所以那恶人敢于掀桌，就是那些长老给的勇气吗，梁?茹这回可以休息了。”澹参摸摸下巴。
“那么，假设这些全部属实，并非全都是那恶人为唬人而瞎吹的牛币，那这所谓的秘传长老们，确实有能力与动机去做到这些么？”
“有的。”
少女回答之干脆，让澹参心中微微诧异。
而且之前每次提到那些秘传长老时，澹参都感觉少女似乎下意识地，隐隐表现出了一些……厌恶，甚至一丝痛恨。
‘怎么好像是有过什么刻骨仇怨的样子啊？’澹参有些汗颜，情况更复杂了。
但事情还是得问明白的。“那联合总指挥，不才是联合的最高领导人么，为何这些长老们，却有着更胜过他的影响力？”
“因为四大宗门每代的化虚期修士，都是在他们的辅助下才进阶的。”少女平淡说道，澹参却从气血雷达中感知到，她的心并不像表面般平静。
“也因此，每代化虚修士，都在直接给予他们大量资源外，同时以自身影响力让宗门对秘传长老们倾斜。”
“久而久之，虽然秘传长老们在名义上仍然不能占据宗门内的任何权力，但他们的影响力，却早已渗透到四大宗门的方方面面之中。”
居然还有这种幕后BOSS？不过联想到化虚期修士在此界的压倒性地位，这种掌握核心秘术的小圈子积累下海量资本，进而开始在幕后影响一切，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照这么说，那联合总指挥再霸道也只能当个总裁，而这帮长老却是稳稳的董事会了啊？’
红发少女停顿片刻后，却是继续说道：“更何况……哪个分神期修士，会放弃哪怕仅有一丝可能的，进阶化虚，然后直接‘登仙’的机会呢？”
在少女面无表情的脸上，澹参却分明读出了一股讽刺之情。
‘呃……看来这背后，确实有什么故事。’澹参头疼，随即却回忆起一点。
‘这姑娘的生父，就是尨焱宗百年前的化虚修士吧？’
而后澹参又联想起，少女谈及化虚修士时缺乏尊敬的语气，以及在与“仙人”相关之事上，下意识表露出的不屑、与隐约的嘲弄……
‘……所谓化虚期与“仙人”，背后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虽然化虚之后就直接飞升确实很少见，但澹参本来也只是以为此界规则如此，并没有深想过这些。
但现在看少女的异样……
‘化虚是个谎言？不要飞升？’澹参心中不由得开始联想起各类东西。
少女此时也注意到，自己刚才情绪有些波动了，便将话题转了回去：“总之，秘传长老们确实拥有足够的能力，去影响联合中众多势力的选择。”
“尤其当要求仅是‘在接下来的冲突中保持两不相帮’时…”少女又稍稍面现忧色地补充道，“…我想联合中的很多修士，都会在借此给秘传长老们卖个人情的同时，暗喜有理由袖手旁观了。”
“听上去你们一脉很没人缘的样子。”莫得同情心的澹参没心没肺。
红发少女却是当真点了点头。“为了平息惊变之夜后，因四大宗门突然失去化虚期修士，而在其内外产生的剧烈动荡，总指挥大人当年……杀伐果断了一些。”
华服少年也点头同意道：“此事师傅也曾特别对我讲起过，当时四大内外尸骸蔽野，血流成河。”
“也因此，即使之后四大宗门能止住骚乱，避免了分崩离析、或被其他闻到血腥味的门派势力趁虚而入的命运，可以说全部是总指挥大人的功勋，大人也因此成为之后三宗联合的领导者……”
“……但在联合中，至今仍充斥着，对总指挥大人满怀恶意的人。”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少年此时又情绪有些激昂地接话道：“但是，请前辈不要因此就觉得联合总指挥是个嗜血杀人魔之类，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在当年四大宗门的动荡中死于其手下的，不是趁机起事的野心家及其党羽，就是借着当时动荡环境的遮蔽，而对其他修士、甚至普通人做下种种暴行，其罪当诛的恶人们！”
“而在三宗联合成立后的那段时间里，他更是励精图治，一改过去四大宗门恶毒、僵化、强盗、吸血凶兽般的风气，不仅让联合在四大的基础上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甚至还以联合的力量，推动整个修炼界都欣欣向荣了起来！”
“……而就是这个过程，让总指挥大人，招来了甚至比之前大开杀戒时更多的恶意。”红发少女有些诧异地看向华服少年，对于大人会在前辈心中留下什么样的印象，这人怎么比自己还激动？
然后少年却变得明显有些沮丧：“只是在最近这些年里，三宗联合与修炼界的各类事务终于走上正轨，从较为混沌的乱局变为整体平稳发展后，联合却也又逐渐地开始产生了些，当年四大时才有的问题。”
“……自从形势变得稳定，各种组织框架也建立起来后，总指挥大人也逐渐开始将各类事务交由相应的团体处理，自己最后当起甩手掌柜了。”
回想起邪魅男子瘫在蒲团上的咸鱼样子，少女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听到少女的说法，少年两眼一亮，忙对少女说道：“那等现在的事结束后，请你劝劝联合总指挥，让他即使在建立起各级结构后，也对联合上下的具体表现更关注一些吧！”
难道你觉得我之前没有这么劝过大人么？而且你对大人这么热心是怎么个意思？
虽然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少女突然觉得很有些不快。
然后少女不爽之下，顺嘴说出了自己都觉得惊讶的话：“……怎么，你这么关注总指挥大人，你很喜欢他么？”
少年听到后，却是想了想，然后认真回答道：“我喜欢好人，讨厌坏人！”
“然后在这百年间，通过观察联合总指挥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我觉得他其实真的是个非常好的好人，所以……”
少年认真地点头说道：“没错，我喜欢他！”
“你喜欢他？”
少女突然生气了。
“我才喜欢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