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9年2月14日雨
父亲和母亲在外聊天,过着他们所谓的情人节......
连我这个岁数都觉得有些幼稚的节日。
不过今年恰是两人结婚50周年,又碰上情人节,理应是该好好庆祝的。
对于父亲和母亲的相知相爱,其实我并不甚知,每每问起父亲来,他总是将责任统统推到母亲身上。待到母亲红着脸走了才又笑着附在我耳边。
“你妈可比你想象中难追得多。”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说起来,我并不十分了解我的母亲,我和她的相处模式,比起母女而言,或许更接近朋友。
闹着,聊着,笑着,感慨着,竭尽全力。
我知道她曾是个有些名气的演员,也演过几部经典的剧。可是我其实很少看母亲演的剧集,偶尔看一两部也觉得尴尬,银幕里的那个人与我实在太过亲密。
她演的每个角色都与她真实的性格相去甚远,却又是每一个她。
母亲热爱演戏,她曾说过:“能用梦想养活自己,我觉得这辈子值了。”
当时的我并不懂得这其中意思,天真如我只觉得贩卖梦想不过是庸俗的表现。
而当我成长到自己也需要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的时候才明白,这现实残酷得让人掉泪。
事实并不如人意,梦想也不易贩卖。
而母亲贩卖的从来不是梦想,是她的青春。
或许这就是代价,成功的代价。
父亲说,母亲对我的爱是旁人不能比的,哪怕是他自己。
在变化如此之快的娱乐圈里,推掉所有工作陪伴我度过整个断奶期的母亲,着实不易。
至于我的父亲,似乎职业要更多元一些。
除了演戏之外,我的手机里还存着几首他唱过的歌。
不比现在流畅的普通话,反倒有些奇怪的腔调。
父亲是极疼我和母亲的,前几日我翻阅书房里的相册时倒是看到许多他和母亲的过去,我想,我大概找不到比父亲更为深情的男人。
至少在我的生命里,不曾,连我的丈夫也逊色许多。
父亲和母亲的相知相识我并不清楚,父亲不曾提起,母亲也羞于开口。只是自我记事起,便有些嫉妒母亲。
作为丈夫,父亲真真做到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父亲是港市人,却因为工作的原因留在了内地发展,学好了对他而言有些绕口的普通话,也慢慢摸索着学会了母亲的家乡话。
“爸,你觉得工作重要还是家庭重要。”
“家庭。”
“那你为什么留在了这里,港市才是你的家不是吗?”
母亲似是没听到一般,将未收抬的蔬菜拿到厨房的水槽里放着,哗啦啦的水流入水管中发出有些刺耳的“轰隆”声。
父亲这才搓了搓手:“你妈在哪儿我都得跟着,家里不能少了女主人。”
“季星辰,你把盐放哪里了?”
“左手边的架子上,第二排!”
父亲拍了拍我的头:“你妈做菜总爱烫着手,我得去看着点。”
具体的对话我并不能记得清楚,只能大致回忆到此。
父亲的厨艺极好,连甜品也能做得有模有样,这样的形象却与奶奶描述的大相径庭。
不敢恭维——这是奶奶对于父亲厨艺的评价,简单明了。
反观母亲,长辈们却是赞不绝口。
我虽奇怪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这事的真相我也是许久后才知。
过年时,总免不了有许多亲戚来做客,每每这时,母亲总是围了围裙忙上忙下,父亲心疼,也就在一旁打打下手。
新鲜的菜色连装盘都十分精致,与母亲平日里的手艺截然不同。
我实在忍不住便去厨房门口张望着——
围裙的主人早已换了,母亲拿着锅盖在一旁顶着,倒是父亲拿着锅铲翻炒着。
装盘完毕后,父亲轻拍了拍偷吃的母亲。
“快拿出去给妈,妈要是问了你就说这菜是你新学的。”
母亲瘪着嘴趁父亲不注意又飞快拿了快肉放进嘴里。
父亲有些无奈的看着不太对称的摆盘,从一旁拿了颗西兰花作点缀...
之后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只是大概知晓了父亲厨艺变化的原因。
归根究底,总是和母亲脱不了关系的。
但若是要说父亲的爱要比母亲更多一些,其实不尽然。
父亲的爱外放,而母亲的,则更为内敛。
父亲的绯闻不多,却也避不开一些无须有的炒作。
时间的舆论多到连年幼的我都受到了影响,几乎有弄假成真的趋势。
夜晚母亲难得有空陪我一起睡觉,黑暗之中我依稀见到她有些疲累的模样。
我不知道那晚我是何时入睡,只是第二日起床后,电视上的娱乐新都是母亲斩钉截铁的发言:“我相信我的丈夫。”
外婆将我的书包背在肩上,犹豫了许久还是叫我放心。
我不知道母亲那段时间究竟是推掉了手头的工作抑或是压缩了自己休息的时间,只是每晚,她都会在我身边陪我入睡。
母亲从不曾说过她对这个家的爱,却又的的确确地守护着这个家。
“父亲,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才算漂亮,我妈那样的?”
“我以前的女神.......”
父亲耐心的一个一个说着,却始终不曾提到母亲的名字。
“那妈呢?”我有些奇怪。
父亲笑着摇了摇头,将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我得去你妈买小龙虾了,你妈最近胃口不好,给她买点喜欢吃的。”
吊儿郎当的模样全然不符合他现在的年纪。
父亲脾气好,却也偶尔会和母亲吵架,吵架的原因有小有大,多是些生活的琐事。
两人和好的方式也很简单,父亲总会想方设法买些好吃的来放在餐桌上,顺带附上些道歉的纸条。
歪歪扭扭的字并不好看,却写得极为用力。
母亲总是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一边吐槽着一边唤来父亲。
可是偶尔也有父亲哄不好母亲的时候,每当这时,父亲总会显得有些愤懑,颇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意味。
较有意思的是,有一次父亲当真买了个搓衣板回来,单膝下跪。
表情虽然狰狞却也挣扎着想要屈了另一条腿,最后还是母亲拿手垫在底下。
“起来,季星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跪什么跪。”
“跪老婆不碍事。”
“我也不许,起来做饭去。”
父亲依旧龇牙咧嘴着,只是眼角渐渐染上了笑意。
我想,他们也不过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也会闹些再寻常不过的别扭。
“砰”关门的声音传来,我回头对上父亲的眼。
或许是我依旧有些呆愣的模样惹笑了父亲,走进厨房前,他突然回了头来。
“你妈啊,是心头肉啊。”
“嗯?”
“不是女神。”
父亲转身时的背影已显得有些苍老,我却依稀看到他年轻时的模样ーー
必然是帅气的。
这情话虽然肉麻,却依旧是惹人喜欢的,我想母亲听了也一定会觉得欢喜。
天有些暗了,琐事依稀浮现,我却不太想记了。
有些回忆大概真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物化的回忆反而显得矫情。
我还是喜欢从窗外望去时父母两人牵着手一起看景的模样,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我想,这大概就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