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被点到名字的秋儿也是不自主地一颤。
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害得她们都得马上被迫入戏,真的很难好吧?
秋儿疑惑归疑惑,这时候最该有的优点,那是一点都没打折——那就是小姐的话,要绝无质疑,完全地遵从才是正理。
所以不管佩云、簪雨是不是还一脸惶恐地跪着,不管那拿了一对珍珠耳坠子就洋洋得意的素言是不是进退两难,她只要乖乖听话,按小姐吩咐的去做就好。
于是秋儿的回应便是跟干脆地应了,接着便起身,信步朝门外走去。
寻人么,在屋里哪能寻得到歆儿呢?
而且,啧啧,小姐赏的鞋子还真是不错,又合脚有舒服,那缎面的料子也非常的体面。哪像那素言和先前常来的素容,粗布的鞋子,哪里像是伺候老太太的丫鬟?
秋儿自素言身边走过,她心里的想法素言不得而知,那鞋子她却看了个清清楚楚,也没来由地升起来无名火。
若是佩云她们比她体面也便罢了,横竖那两人也都是二等的丫鬟,又是小姐的贴身侍婢,本也该金贵一些。
那秋儿不过是个三等的,又才十岁出头,凭什么能穿那么好的一双鞋子?
别以为她不认识鞋面的材料,云锦阁的缎面,是府里小姐才穿得的东西……想到这素言忽而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难不成,那鞋子竟是七小姐自己不穿,直接赏了三等丫鬟的?
再细看七小姐的鞋子,素言更是觉得难以置信。
蜀锦,居然是蜀锦!
先前就听说七小姐出手阔绰,是府里其他几位小姐都比不了的,她还只当是随便说的混话,当不得真的。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天误打误撞地来传了一回话,才知这七小姐,还真就当得起那传言——说是七小姐连府里份例的衣裳都不屑穿,不仅不要针线上的人做的,还要极好的料子才入得了她的眼。
这样看来,她那对耳环对七小姐来说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不等素言做出太多的感慨,陆芳菲忽而又看见她,便少不得又冲佩云发起火来。
“素言姐姐,我都说不关你的事了,你何苦跟她们一样……佩云,你怎么也不提醒我?还不快去扶人家起来?”
这下也不说是“佩云姐姐”了,可见是当真动了怒气,一点都没客气。那簪雨没等陆芳菲把她也捎带上,就先起身和佩云一起服气了素言,佩云还絮絮地说着抱歉的话。
“让素言姐姐见笑了,我们七小姐平时不常这样的,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伺候这的太大意,小姐才会这么生气……连姐姐也一起连累了,这不还是我们的不是?还望素言姐姐大人有大量,姑且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佩云的话说得极客气,又是拿低做小,又是拱手作揖,素言也不好意思再说她什么。要说她跪下也的确是自己的举动,原本也不干陆芳菲她们主仆的事……
倒是佩云身为七小姐身边头一个的大丫鬟,就算都是二等,也比素言、素容几个体面一些,佩云已经是这般吗,素言就觉得十分受用,便也福了福身权作是回礼。这一低头不要紧,倒把佩云、簪雨两个人的鞋子都看了个清楚。
这两双鞋看样式,分明是前年春天府里给小姐们做的,此时也穿在丫鬟的脚上了。素言还记得那年的料子格外的好,当时宋妈妈拿了两双鞋来给老太太瞧时,老太太还说那样的料子拿来做鞋面实在是可惜了——这样的鞋子,竟也入不了七小姐的眼吗?
佩云和簪雨像是没发现素言神色有异,不仅为她整理好了衣服,簪雨还刻意拾起被素言随手撂在一旁的耳坠子小心地擦拭干净,仔细地为她换上了。
“要我说也不怪小姐有了好东西倒要送给旁人,也合该只有素言姐姐才衬得上这两颗珍珠的光泽,若是我们戴了,不是‘明珠投暗’了吗?”
簪雨的话本是要奉承素言的,没想到歪打正着,也把陆芳菲逗乐了。
“又浑说,‘明珠投暗’哪里是这个意思?”既是笑了,口气也不免温和了许多,“当日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倒难为你还记得这么个词……罢了罢了,我也是天天被祖母训诫,也不差今儿这一天。你们去把秋儿寻回来吧,让她好好看着屋子,等下我们就和素言姐姐一起去拜见祖母……”
佩云和簪雨正要领命,奈何“说曹操,曹操到”,门外恰是想起了秋儿的声音。
“禀七小姐,素容姐姐过来说要见小姐呢,歆儿正引着素容姐姐往里走,奴婢走在前面,先来给小姐禀告了。”
陆芳菲不由得一愣,“素容姐姐?该不会是来催素言姐姐的吧?”自言自语完,又朗声冲门外说道,“知道了,你且进来吧,又不是罚了你,隔着门说话做什么?”
秋儿连忙应了,随后便推门进屋,又反身关好了房门,接着便垂手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不多时,门外果然是歆儿的声音,说老太太跟前的素容求见。
素容进屋就先给陆芳菲请了安,神色之恭敬,较之先前的素言只多不少。
“七小姐安好,几日不见,七小姐气色更胜从前了。”
陆芳菲此时已经坐在床沿,便是浅笑,“是几日没见了。上次素容姐姐来时,赞了我屋里几位姐姐的耳坠子好看,我想着应该还有一对。”
说着,就回头吩咐簪雨道:“把我梳妆台上左边最上面那个抽屉里,前儿才找到的那一对耳坠子拿来。”
簪雨应了,便依言寻来一对珍珠耳坠子,交到了素容手上。但见这一对比素言耳上的小一些,和簪雨的倒是一样,素容心里便是明了,也不说破,忙向陆芳菲道了谢,收下了这对耳坠子。继而理了理思绪,清声回道:
“方才顾妈妈吩咐素言过来,过后又疑心是不是短了一句话没有吩咐,因遣了奴婢过来和七小姐说一声,这几日收拾东西要紧,老太爷已经吩咐下来,说晨昏定省都悉数免了。七小姐每日午后也不必到两处问安了。”
素容说完,便觉得屋里除了七小姐和她自己,所有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虽是不解,也没有多问什么。
哪知道陆芳菲接着便把缘由道了出来,“既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刚才险些还把素言姐姐吓到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