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婚礼定在2000年秋天。在韩梅婚礼的前一天,叔叔婶婶神情庄重地把韩梅父母去世的来龙去脉都详细的讲了一遍。那是他们夫妻俩商定的结果,他们认为,韩梅长大了,应该让她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
韩梅听完,整整一下午,神情黯然,没有说一句话。这样的结果让她出乎意料。这样的结果比起车祸、病死、双双被杀,更让她难以接受。但她却不能责怪,不能痛恨,心里的痛苦和压抑令她窒息。
她这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才生也想不明白,那样的事对她以前只是故事里的故事,虚购中的虚构。怎么能发生在她的父母身上呢?
悲伤和沮丧淡一些的时候,另一个可怕的念头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梦游症是家族遗传的一种精神障碍病,那她自己会不会也遗传了妈妈这种病,她被这个想法吓住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他亲爱的丈夫张山,会不会也像爸爸那样,惨死在枕边人的手上。她惶恐到头上冒烟,眼睛里散出阵阵凉气。她大口的喘息着,拨通了张山的电话,“山,我们能不能……我们能不能取消……明天的……婚礼。”她断断续续,声音听起来奇怪而犹豫。
张山大惊,“怎么了,梅梅?到底怎么了,梅梅?”他几乎哭出来,“你可别吓我呀。”
“我,我不想结婚了。”
张山急了:“理由呢?理由?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梅不能说出真正的理由,只好说:“就是不想结了,没有理由。”
张山脑中一闪,出现了“结婚恐惧症”四个字。他想也许韩梅只是有点紧张了。他放下心来,耐心地安慰了韩梅一会儿。韩梅也知道请帖都已经发出了,明天就是预期的婚礼了,取消也确实不合情理。
第二天的婚礼热闹而顺利。婚礼的甜蜜和快乐,暂时驱散了韩梅心头的乌云,只留下淡淡的云丝。婚礼后,他们去了三亚旅行。在温暖的海风中,在迷人的椰树下,他们用相机捕捉着美好的瞬间。餐厅里,公园里,他们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品尝着幸福的琼浆,憧憬美好的未来。
旅行回来,他们很快恢复工作的热情,积极地联系客户,创造业绩。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韩梅感到心安了些。她感谢上苍对她的眷顾,因为她没有任何梦游症的蛛丝马迹。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本想洗衣服,却感觉很累,就早早的上床睡了。可当第二天早晨,她起来去卫生间的时候,却发现了洗衣机的异样,她打开洗衣机,却发现了洗衣机里满是洗好甩干的衣服。她顿时感觉脑袋“轰”的一声炸响,怎么想脑海里都没有丝毫洗衣服的记忆。
她回到卧室,看着还在熟睡的张山,在记忆中,张山从来没碰过那洗衣机,他又怎么可能在她昨晚睡下后去洗衣服呢?
默默地回到卫生间,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到阳台一件件晾在衣杆儿上。从此她心里像坠着铅块儿,一触就沉重不堪。
她像当年她父亲一样查阅了许多这方面的资料,可知道的越多她越失望。她经常做噩梦,有时会突然一震或者攸地坐起,有好几次甚至惊醒到了张山。张山搂着她,安慰她:
“别怕,宝贝儿,我在呢。”她渐渐安静下来,在张山的怀里重新睡去。
有一天,张山拥着她说:
“梅梅宝贝儿,我们什么时候要一个小梅梅呀?”韩梅看见他亮亮的眼睛闪着期待。她知道张山非常喜欢孩子,她也知道他一定会做个好父亲的。
“别急嘛。”韩梅敷衍着说道。她也想要孩子,但她心里又害怕,她梦游的时候会不会伤害孩子?她为了验证自己是不是梦游症。也经常在睡前特意记住屋里常用东西的位置,第二天早晨查验。
有一天早晨起来,她发现睡前明明在桌子上的快烧壶,却跑到了厨房的柜子上,并且插着电源,她摸了摸壶,发现还有余温。难道是自己夜里起来烧了水?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啊。那么是张山烧的?可是张山明明比自己睡得的还要早,并且张山夜晚很少会醒的,韩梅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她一直在思索着:
“怎么办,怎么办?”她担心父母的悲剧重演,她是那么深深的爱着张山。他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愿意让张山受到伤害。他感觉自己快崩溃了。她真想一死了之。让她亲爱的张山再找个更好的妻子。
她想到跟张山离婚,可是没有理由的话,张山是不可能跟她离的,如果她把这个事当理由告诉张山,张山是更不会跟她离婚的。她了解张山,因为她知道她找了一个好男人,无论发生什么,张山都会对她不离不弃的。
韩梅忧虑得无心工作,神情恍惚,但面对张山,她还会强作笑颜。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
一天,韩梅在银行内部听到消息,上级领导因张山业绩突出,很快就要提拔他为部门的副经理了,她很为张山高兴,她也更怕日后她会拖累张山或者伤到他。
渐渐地,一个念头在心里出现:悄悄地离开张山,到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她偷偷去车站买了第二天清晨的车票,联系了接送她到车站的出租车。
当晚她佯装很困,早早地躺下,却一直醒着,零晨一点,她抱着事先放好的衣服,赤脚摸黑轻轻地来到客厅,她只开了壁灯,迅速穿好衣服。
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放在茶桌上,轻轻的打开房门走出去,又轻轻的关上。联系好的出租车刚好在这时开来,她叹了一口气,上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