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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元稹

我们总是能在别人的爱情里,为自己的心找到更坚强一些的理由。

当别人的爱情缠绵悱恻海誓山盟时,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还不够为爱情努力?

当别人在爱情里忠贞不渝相濡以沫时,你又会不会觉得自己还不够对爱的人坦诚以及对你们的爱情充满信心?

而当别人的爱情如诗中所云,把一沧海的水都无视、把世间万山都无视只见巫山时,你是否也已想好要对你爱的那个人说一句:请相信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爱你,就一辈子!

元稹 (779年-831年),字微之,别字威明。元镇是个真性情重感的人,无论在友谊上还是爱情上。在友谊上,他和白居易是一对挚友,白居易曾这样评价元稹“所得惟元君,乃知定交难”,并说他们之间的友谊是“不为同登科,不为同署官。所合在方寸,心源无异端。”在爱情上,元稹与太子少保韦夏卿的小女儿韦丛结婚,出身名门的韦丛勤俭持家,和元稹相敬如宾,只是造化弄人,韦丛27岁时因病去世。这让元稹悲痛无比,为她写下许多悼亡诗,离思便是其中之一。

或许,生活中有些爱情,总是要让相爱的人历经一些挫折后,才让他们彼此明白对方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那一个。那么,在面对挫折时,请不要怀疑,请多给爱一些时间,让它在你面前完整地绽放。

一面墙上的段落和天台

西欧租到的房子很干净,可能刚退不久。但西欧还是想按自己的风格改改,墙壁全得是浅紫,卧室那面大窗帘,会让她觉得还在他的别墅里,所以必须换成百叶窗帘……

想好后,她觉得象家了,长长舒了口气。原来爱惜自己,33平米就能做到。两天后,装璜店里来人了。西欧却抱歉地说,她改主意了,决定还是就这么住着。

昨天,西欧拆大窗帘时,看到墙上满满写下的英文日记,她读到一个女孩和男孩的故事,因为很多细细的疼痛自己也有,所以她决定保留它。

1、第1天

终于收拾好,我丢下抹布躺在地上听肖说话。

我想起去年,暑假返校第二天,在湖边草地上,他望着天空,很不满地说,这九月,不厚道,特特别,不厚道。

我迷茫住,问他,怎么就不厚道了呢?

他呼地一下坐起来,落了,你听着啊,蜻蜓是它吓走的吧,蝴蝶也不敢往花里跑了吧。算,咱不扯远,这些都给省略掉。

我皱紧眉头,不明白他究竟要说什么。

肖把胳膊伸过来,转给我看,接着说,我要说的是,这前不靠恶后不靠善的九月,它竟连一只蚊子也没沦陷掉。瞧瞧,这,还有这,都是它们昨晚布下的伤。原以为搬去609,躲得过,没想到小小蚊子,飞上六楼,不仅翅膀没扇断,还成饿鬼,阴森森地下嘴乱咬。

他说完,我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地笑。

今天想起来,我又忍不住笑。肖,总是有办法,把小鸟在天空那样宽畅地快乐带给我。

2、第2天

我管这里叫“三三春秋”,没特别心思,只是它有33平米。

肖今天说,落了,你要的海蓝色墙,看来还得再等等……

我用右手捂住他嘴,笨,窗帘已是蓝色了。

我说,我以前一直都要把手放进睡衣兜里,才睡得着觉,自从我们彼此喜欢,就再舍不得把它们放兜里,一层棉布,隔一点甜蜜。

肖听了,抱住我笑,然后叫我,落了。我说,嗯。

肖又叫,落了。我咬着嘴唇笑,再答,嗯。

他终于说,记得第一次我要吻你,你拼命地躲,躲过了,却哭。第二次我要吻你,你还是拼命地躲,没躲过,也哭。

肖明白我哭不是要拒绝、要委屈。因为那天,我感觉他的手在我后背,一下下地抖,松开时,我看到他也是一脸的泪水。我没有犹豫,就用我的左手,缓缓触摸上他的脸,把为我心疼的眼泪擦去。

3、第95天

我还没找到工作。每天等肖下班回来,给我做饭,洗衣服。

为这个,我一直难过。以前在学校,看到室友杨子粒给他男友洗衣服,我就想,要是我也这么能干,把肖打球后浓浓汗味的衣服,洗好了、扯平了,挂在我们宿舍阳台上,让女孩的笑声、阳光的颜色和风的脚步来靠近它,最后只留肥皂味道在里面给他穿,该多好啊?

看到室姐贤惠地给男友织毛衣,我又想,要是我也心灵手巧,左手帮右手,右手帮左手,把那长长的毛线结成网,再拼成衣服,肖一定会觉得没有冬天的。

4、第193天

毕业后第一个情人节了,肖给我一朵玫瑰,我也给他一朵玫瑰。我高兴,我们连买花的心思都是一样用。可肖却觉得他欠了我的,硬要拉着我,再去买礼物。

灯火通明的情人节晚上,我们走啊走,肖不住地问,这喜欢吗?

我总摇头。后来经过化妆柜,我决定不说谎了,因为和肖的开心比起来,我为工作发愁是多无力的理由。我停下,拽紧他的手。

肖明白,拉我跑过去,服务员看我苍白瘦弱,就推荐COCO少女香水,它淡淡的青涩着,小女生才配有的伤春悲秋……

我摇头,踮起脚,在肖耳边小声说,只有沙丘,闻了,才有沙滩、海风和蓝色宽阔。肖,我想要它。

我挑了小样的CD沙丘,5ml。回来后我撒娇,肖,蚊子把我的额头咬了,没有薄荷膏,快用沙丘给我擦擦。

我美得闭着眼睛大声喊,肖,我真闻到了海洋的味道,还有你在身旁。

肖不接话,只把我的手抓去吻了。然后怪我,落了,你以为我笨到连情人节没有蚊子都不知道啊。

我又笑。我的额头上,只是一颗痘。

5、第238天

我准备先去外婆那问妈妈的消息,再抱着我的资料去人才市场。

外婆说,落了,你妈要么不在了,要么就过得不好,唉,五年多了。外婆的话有她那个年代的味道,每次听,都会感觉世界都灰掉。

没想,今天我一出来,就看到路边贴有招聘书。本想先咨询,很不巧,我的电话没费了。

我发现那公司就在前一站台附近,我充满希望地跑去,说我英语是六级。他们看看我,商量了几分钟,简单考了考,让我明天就上班。

回去后,我为此高兴得坐立不安,一心只想着要告诉肖。可是肖要上楼了,才能知道好消息。所以我决定下楼去等他。可到了楼下,我还是觉得他知道的会太迟,就又沿他回来的路去接他。

6、第240天

肖说他涨薪水了,我不工作,我们也可以小小康了。

夜里,我悄悄起来,在窗帘后的墙上补写这几天的日记。

前天我揣着好消息去接肖,都快接到他公司楼下了,远远看见,他站在公司门前,我正要跑去,杨子粒开车过来了。看样子,他们是约好的,对视笑了笑,肖便上了车。

我忘了我是因电话欠费才跑来的,看着他们离去,我倔强地掏出电话想打给肖,却让告知欠费的语音逼出眼泪来。

肖晚上回来,一直在神采飞扬地讲杨子粒混得不错,现是外企老总的翻译,随老总出国两趟了。

我下定决心不告诉肖我有工作的事。那只是小公司,因为偶有涉外的资料要翻译,而实际上,那更需要复印兼接电话的。和杨子粒比起来,我是多么的寒碜。

我的日记里,蓝天和海洋的感觉渐淡了。

7、第349天

我已领过两次薪水了,一分不动放在肖不穿了的旧衬衣袋里。再过三天,领第三次薪水后,用它买空调还会节余五百,我想好要买个微波炉。肖做起饭来,就会省事不少。

下午三点就听见肖敲门,进来便喊,落了,落了,你说空调装哪个位置?

门外有两个扛着纸箱的安装工人在等着。我小心地问,肖,是你,发奖金了?

他勾下我的鼻子,神秘兮兮地说,嘘!告诉你,这空调白捡的。杨子粒他们新公司正装,我说家里热,她说小意思,就弄来了一个。

七月流火,我开始感到双手发凉,肖又问它装那里时,我说,我不懂,你问问师傅。

晚上,肖说,我们在感受二十五度的盛夏。我没说话,装着睡去。

杨子粒,已是做到年薪二十万的,就是她自个儿要送空调给肖,大概也是小意思。可我想不明白,我才是和她同系、同宿舍的,她怎么从不联系我。

8、第353天

杨子粒竟对我的声音很陌生,我握着电话再次说,子粒,我是落了,你下楼来,我找你有点事。

几分钟后,她和同事从写字楼说笑着出来了,我隐约听到他们熟练地讲英文,杨子粒更是通身洋溢着成功女子的精致和优雅。她停在长长的台阶上,环顾着。

可我就在台阶下,我立刻明白,她是故意要让我知道她对我的漠视。我强忍着,走上台阶。她终于看到我,目光极淡,说话间,还几次把目光落在我的手上。

我用力找到一丝笑容放在脸上,把我三个月的薪水都递给她,说了谢谢就转身。我在尽最大努力维护我的自尊,可当我走完台阶,它还是落地粉碎。杨子粒在后面说我,没想到这么能拖住肖一起受苦。

我的心纠紧着疼,手往兜里揣着,跑回家我就大哭一场。肖晚上回来,没看到我的红眼睛,只问哪来的钱还杨子粒?

他这种态度让我害怕极了。我简单地说,外婆给的。他没再说什么就洗澡睡觉,疲惫的样子让我觉得,是我拖累他。

半夜里,我起来努力要找一些事做,肖两天没洗衣服了,我想把它们扔进浴缸里,赤脚进去踩着洗。在把肖口袋里的东西往外掏时,我看到我给杨子粒装钱的那个信封,我的心彻底凉了,不管其它的,他们肯定是又一起出去过了。

再回卧室,已是凌晨三点,空调开着,我不由打了寒颤,夏天的25度,对我来说,原来是寒冷的。我想靠近肖的身体得些温暖,可他背对着我。这样,我是不敢伸出手来,去抱他的。我心里难受,看到一切都快到尽头。

9、第505天

今天我买了一台新电脑。

肖是学计算机的,我以为他会高兴。

可他回来,没问。连我要的那些程序,他也说休息时再装。

10、第558天

情人节又到,肖没带回玫瑰。虽然道了谦,我也说了没关系。但是却无法让我不想起去年那5ml的沙丘,事隔一年,肖心里可能是明了,就不会再觉得他欠我的。本来,从一开始,只有我欠他的。我终于下定决赠要离开。

几天后,肖上班了,我把一个大信封和三三春秋的钥匙放在床头。信封里,是房产证,昨天才办好,九十九平米,心情港湾E座15楼。

因为一次偶然,我翻译资料时,发现往来国外公司的副总叫胡乔蝶,电子邮箱用户名是hqd550917。

我发邮件,下午就接到国际长途。一个月后,妈妈回国找到我和外婆。胡乔蝶和1955.09.17都是只属于妈妈的。

见面后,才知道六年杳无音信都是生活中穿插进太多的辗转。妈妈已在加拿大结婚,并且事业如日中天,公司有千万资产。

我说妈妈,别问我为什么,给我五十万,我就跟你走。

于是,我用五十万,给肖买了房子。然后带着外婆和妈妈去加拿大。

这是我最后的日记,两小时后,我的飞机上天时,我想我会找到肖曾给我的蓝天大海的宽阔,由此,我会祝福他和杨子粒。我再不情愿也要承认,他们健康地般配。

……

床头墙上还画有两只大手上,上面写着肖天台,大手中间是一只小手和一个不规则椭圆形,上面写着段落了。女孩在日记中提过,她的左手,没有手指,只有秃秃的掌,两岁时被烧坏的。

西欧看完在房间里哭了,女孩真的太像自己,曾那么宽阔地快乐,然后又那么倔强地不快乐。

西欧和男孩相爱两年,可当她到他大家庭里了,才看到自己的卑微,并不是空间越大,养的爱情就会越美。大房子的奢华下伫立着她无法负担的阴郁,所以几天前,她选择逃离。

可是落了比她幸福,因为天台在最后写着:落了,从来,都没有人能象你那样到我心里来,永远,也不会有人再象你让我努力地要把她等回来。

落了最后的时间是2004.04.05,天台唯一的时间是2004.10.08。

西欧明白,因为仅仅在这小房子里,就有过天台半年加三天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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