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苗寨,再次踏上这熟悉的土地,苗小跳感慨万千。
俗话说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小跳可能就是这样的一类人。如果不是为了给全家报仇,跟九叔学了点道术,开了眼界,恐怕小跳一辈子也就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了。
但是现在的生活全是一个偶然,是全家大仇阴差阳错的结果,如果有的选,小跳宁愿舍弃一身的道术换回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生活,可惜这些都回不去了!
作为苗寨走出的唯一一位道士,苗小跳几乎是所有乡亲的骄傲。在一眉道长、苗小跳带着乡民们剿灭以冬霸天为首的山贼后,乡亲们都来感恩了,蛇皮袋里面塞满琳琅满目的土特产。
驻足在田埂上有一种淡淡的伤感,仿佛阿爹在田间劳作的场景历历在目。但是让苗小跳奇怪的是,一向以黄土地为生的乡亲们今天居然全都不在。隐隐约约唢呐,锣鼓镲的声音伴着哭声从村头传来。
刚走进村尾,苗小跳就隐隐约约听到了鼓乐班的动静,看来又是谁家的长辈去世了。苗寨是一个远近驰名的长寿村,古稀之年的老人数不胜数。可是不管如何长寿,人死了总归是悲痛的。
沿着田埂一直往家走,仍然是一片静谧,估计都去参加葬礼了吧,苗寨不大,谁家死了个人这是大事。不去,那叫不懂礼数。稍微收拾一下,苗小跳顺着声音准备赶过去。不过在家门口,苗小跳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住在苗小跳隔壁家的张敏。看到她,苗小跳心里不由得有些微微的荡漾,她是苗小跳在这个世界的初恋。
苗小跳心中始终住着一个人,所以师姐施曼秋的爱意,小跳总是感觉不到,因为师姐的身份,小跳从未对师姐往男女之事方面想。
粗布衣服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秀发被一根红绳束着。张敏正在打水洗菜,轻柔的动作充满了一股飘逸。
苗小跳喊了张敏一声。
听到苗小跳这声呼喊,她明显有些惊讶,快速回过身来,小脸上显出两弯浅浅的酒窝,快步走上前来,甜甜的说,“小跳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苗小跳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比了比张敏的个头,不过令苗小跳诧异的是,这丫头十六岁之后似乎就没有长高过,还是一米六左右的身高。脸蛋也像个娃娃一样瓷白瓷白的,好看得紧。
苗小跳随口问了问张敏村里人的去向,但她却是吞吞吐吐的,眼睛一会儿看的地上,一会儿又抬起来看看苗小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话匣子,“寨里出事了,铁柱前几天……被发现死在了后山的河边。”
苗小跳脑袋里顿时嗡的一下,铁柱,这个名字同样很熟悉,是苗小跳儿时最好的玩伴,他才不过二十岁啊!
苗小跳扔掉了行李,飞速的向着村头跑了过去。现在苗小跳算是明白了,村头的鼓乐班,居然是吹给铁柱子的,一个才二十岁的少年!
村不大,两三个转弯就到了。果然,在铁柱家的门口,支起了白色的棚子,里面摆了几个支架桌子。乡亲们一个个围在桌子边上,沉默不语,面色凝重。他们的身上,穿着整洁的白色丧衣。
苗小跳腿上登时就像灌了铅一样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酸鼻子酸,可是就是哭不出来。苗小跳从小随着干爹在山上砍柴,朋友并不算多,而铁柱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苗小跳干爹坐的位置正对着苗小跳的方向,他第一个发现苗小跳,立刻喊了起来,“小跳,回来了!”
苗小跳抬起头,想站起来就是站不起来。几个长辈跟着干爹跑了过来,把苗小跳搀了起来,干妈则是去屋里拿出来一根白布条,摸着眼泪系在了苗小跳的头上。
“本来你回来,是件好事,可是现在苗寨实在高兴不起来啊,”干爹搀着苗小跳走向了灵堂,“本来小子死了,按规矩只能下葬,不能办丧,可是最近苗寨实在再得罪不得鬼神,生怕……”
“龙华,”村长出言打断了干爹。身边所有的长辈都是沉默不语,像是在刻意避讳着什么一样。苗小跳没空管这些,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铁柱死了,苗小跳最好的朋友死了。
苗小跳在干爹的搀扶下磕了几个头,就回去了,饭也没吃。听他们说,下午,铁柱就要下葬了。因为英年早逝,不能像老人一样大操大办。让家里人把骨灰葬到坟里,葬礼也就算结束了。前前后后,三天不到。
回了家就发了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过了一会儿,苗小跳感觉到有一根湿毛巾搭在苗小跳头上,睁眼一看,是张敏这个小妮子。
她看苗小跳醒了,也浅浅一笑,“人死不能复生,小跳哥哥,节哀顺变……”
苗小跳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五味杂陈。过了一会儿,苗小跳问张敏,铁柱怎么死的。
“后山发现的,死的时候右手手臂没了,颅骨和脊椎完全碎裂像是受到的重击,而左手手心里,有一截红色布条。”
张敏说的很细致,紧接着摊开了小手,苗小跳低下头一看,正是一根大红色的布条,上面还绣着金丝。
红色布条?
苗小跳烧立刻像退了一大半似的,接过了这根布条,只感觉它十分柔软。苗小跳的脑海中立刻想到了儿时在村长家里听到的一件事,和一个关于苗寨后山的传说!
直觉告诉苗小跳,这件事件没有这么简单!
苗小跳问张敏怎么会拿到这个东西。但是她却把眼睛看向外面,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好了小跳哥哥,我要回去了,对了,这根布条你别说是我给你的,我是偷出来的。否则,我会挨骂。”说罢吐了吐舌头,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苗小跳转头一看,居然是村长刘长顺,和苗小跳干爹干妈。
刘爷爷是村上最年长的,九十五岁,但是身子硬朗的很,小酒旱烟一样不落,大家都说他能够成为苗寨第二个寿命超过一百二的。
刘爷爷径直走了进来,脸上堆着慈祥。枯瘦的手抚了抚苗小跳的额头,“嗯,烧退了不少,读书人究竟是读书人啊,身子骨不如庄稼汉!”
“先不说这个,刘爷爷,你能不能确切的告诉我铁柱的死因?”苗小跳有些急切。
他慈祥的脸上缓缓浮现出凝重,然后叹了口气,旱烟在火盆上敲了敲,“摔死的,脑浆爆裂而死!”
脑浆爆裂而亡!果然如此,苗小跳顿时背后冷汗直流。所以苗小跳立刻想到了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在哪?”苗小跳急切的问到。
“你问这个干嘛?”刘爷爷神色有些恐惧,苗小跳抬头看了一眼,干爹干娘却是一头雾水。这事儿,果然不简单!刘爷爷作为村长为了村子的安定,肯定隐瞒了绝大部分的真相!
苗小跳试探着说出了那两个在村里几乎禁忌的字——后山。果不其然,听了苗小跳这句话,刘爷爷立刻站了起来。对着苗小跳的干爹摆了摆手,示意苗小跳干爹干娘出去。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除了王麻子之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王麻子也是村里的能人,祖上有做太医的,传到他这一辈懂点药理,能治个伤风感冒跌打损伤。王麻子也识字,平时村里面有一些大事小情,刘劳爷子总是和王麻子商量。
后山,是村里面一块禁忌之地。从小,苗小跳的干爹干娘就和苗小跳说,后山不允许私自前去,那里是苗寨的宝地,福祉所在。只有生前德高望重的长者,才能被葬在后山。而乡民们则只有年关村里祭祀的时候才允许去一趟后山。
但是苗寨历史上却有一个特例。那是苗寨的一个悲剧。十年前,苗寨里迎来了一对新人,那场婚礼很盛大。因为婚礼的主人是寨里唯一不务农的男人,可是却是寨里面最富有的人。至于钱从哪里来,无从得知。他们也从没说过。
苗小跳们本以为这是一件大喜事儿!可是就在当天席间,亲娘子却从三楼摔了下来,脑浆爆裂,颅骨和脊椎当场碎裂死亡!一件红事硬是变成了白事儿。
东家人都快疯了,新郎狂奔上去。然后苗小跳们就听到了扭打的声音。紧接着,村头泼皮癞三儿就被从楼上扔了下来,一样的死法,脑浆爆裂而亡。
第二天,新郎就被捕快带走了,至今未归,生死也没人知道。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乡亲们都不知所以。但是苗小跳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了刘爷爷和王麻子的谈话。原来那天晚上,泼皮癞三儿趁众人酒醉,偷偷上楼想糟蹋新娘,而新娘反抗过程当中被泼皮癞三儿失手推了下来。后来泼皮癞三儿又被新郎用同样的方法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