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对着天空望了多久,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
沈云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是睡在那块大石上,身上盖着月无殇的斗篷。月无殇则是盘膝端坐,闭目凝神,鬼魅的画卷规整卷起立于其侧。
沈云裳起身走过去,蹲在画卷前面,食指在画卷上弹了一下,啪的一声画卷倒地,顺势咕噜噜滚出好远。
沈云裳咯咯的笑的十分开心,转头对月无殇说道:“你说鬼魅在里面会怎么样,是不是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的??”
月无殇道:“并无影响。”说完,看了一眼早已滚远的画卷,又接着说道:“画卷只是一道门,其中,另有天地!”
沈云裳凑到月无殇身边好奇问道:“那要怎样才会影响到里面的世界?”
月无殇道:“非仙法鬼术不可破也。”
看沈云裳似懂非懂,月无殇又说道:“火烧不毁,水浸不湿,凡人不可伤!”
沈云裳道:“呵,竟如此神奇?那我去试试!”说完起身跑去捡起画卷,而后奔向不远处的河流。
沈云裳跑至河边,举起画卷使足了力气抛向河中,那画卷在空中打着圈,划出一道白色弧线,最后噗通一声钻到水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沈云裳蹲下身,捧起河水擦了擦脸。河水清清凉凉擦在脸上,很舒服。抬眼见水面上涟漪消退,心道:毫无反应,果然是不怕水的。
正感叹着,就听到河中传来鬼魅的鬼哭狼嚎,:“啊!!救命啊,发大水了发大水了,无殇老大救我!”
沈云裳闻言大吃一惊,怎么会被河水淹到了呢?不是不怕水的么!
沈云裳猛的站起身,返身跑回,要去找月无殇。谁知转头就看到了月无殇不紧不慢正气定神闲走过来。
沈云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慌张的说道:“鬼魅,鬼魅溺水了!”
月无殇不语,却是看着慌张着急的沈云裳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那么随手一挥,画卷脱水而出,摔在地上。画卷依旧卷着,不断的有水从画卷之中流淌出来。
画卷左摇右晃在地上不住的翻滚,鬼魅哀怨的喊叫着:“沈云裳你想害死我?!”
沈云裳尴尬一笑,道:“对不起。”
鬼魅道:“啧啧,还真是最毒妇人心,趁着白天我出不来,竟然用水淹我,好没天理呀!”
月无殇道:“已死之人,岂会溺水!!”
沈云裳方反应过来,蹲下身看着画卷,附和道:“是啊,你都是鬼,怎么会怕水?”
鬼魅喊道:“我不怕水也不代表我想要呆在水里。”
月无殇道:“再无理取闹,定不轻饶!”
鬼魅闻言马上安静了,画卷也不滚来滚去了。
沈云裳闻言,心里觉得鬼魅是真冤啊。被自己扔下水,得救后没人安慰反而被人说成无理取闹。其实鬼魅真的不算无理取闹,换了是自己,怕是不杀人也差不多了吧。
但要细说起来,鬼魅被淹,月无殇也是有责任的吧。
沈云裳是完全相信了月无殇的话,才会这么做。可是按常理说,对于旁人说的话,沈云裳向来都不会轻易相信,也不会去理睬。可是不知为什么,沈云裳对月无殇说的话就是深信不疑,也极愿意和他说话。
或许是因为他太过于冷淡静默了,才让人有一种可靠可信的感觉。反观像鬼魅这样呱噪话多的人,虽然不见得就一定会骗人,但总归让人感觉过于浮躁,不够持重。
沈云裳问道:“你早上说的话是骗我的吧?!”
“我从不骗人,更加不会骗你。”月无殇说的笃定,眼神更是真挚。
沈云裳道:“那莫非鬼魅是装的??”
月无殇道:“鬼魅沾染了我的血气,血气破坏了画卷护魂的作用。”
沈云裳闻言一愣,迟疑道:“血气......沾染?怎么沾染?你们......昨晚?”
沈云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看鬼魅的画卷,看看月无殇,不知不觉便想歪了。
“定身咒。”月无殇语气极其无奈,竟是第一次说话拖出了尾音。
“哦,对,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嗯,定身咒么,呵呵。”沈云裳此时真想刨个地缝埋了自己。
一早上起来便一场虚惊。
沈云裳笑笑,重新拾起地上一动不动的鬼魅画卷,交与月无殇。二人乘着早晨的清风阳光,向着东方的蓬山之路开始了新一天的旅行。
一路上,月无殇话不多也甚少主动开口,都是沈云裳说一句或是问一句,他才答一句。
到了晚上,鬼魅可自由活动了,便又叽叽喳喳的话唠起来。跟月无殇说话,极大多数都是被无视的。跟沈云裳说话,常常说不到三两句便莫名其妙吃了定身咒。况且与沈云裳说话之时,鬼魅总感觉背后有两道冷光盯着自己,彷佛随时会打过来射穿自己,吓得鬼魅也不太敢和沈云裳再多说什么了。几日里穿城越山,鬼魅跟着二人,相处的倒也惬意。
蓬山没有沈云裳期盼的那样近,也没有月无殇期盼的那样远,十余天后,二人便抵达了蓬山脚下。
蓬山连绵数百里,一眼望去,大小山峰不计其数,高低起伏层层叠叠。群山之上水雾缭绕,层云遮挡。群山中央,一高峰穿云而出,直达天际。远远看着,好似浮于天边悬空而立一般,这便是蓬山仙宗所在,凌云峰!
站在山脚下仰头望上去,沈云裳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仰断了,惊叹一声道:“好高啊!”四周看了看,没有阶梯也没有环山路,不禁问道:“这要如何上去呢?”
月无殇道:“你上不去的,但自会有人下来。”
说完便起手一掌,一道黑雾飞出,撞向山体。山体受到这一掌,突然白光闪烁,一道环山气障凭空而出,将整个蓬山包裹其中。
与此同时,几道白光掠影自气障内闪出,看见沈云裳与月无殇时,纷纷持剑相对,呵斥道:“何人如此大胆?此乃蓬山仙宗,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月无殇不语,伸手将沈云裳推上前一步,说道:“去吧,这些人便是蓬山弟子!”
沈云裳看了看月无殇,迈步走上前去。
看着眼前几人这不可一世的样子,沈云裳冷哼一声。心道:装腔作势,毫无仙风道骨。而后亦是下巴微扬,不可一世的傲然道:“我们并非闯山,不过是四方游历,途经此地,久仰蓬山盛名,随便看看而已。”
说是久仰,言语之间却无半点仰慕崇敬之意。对于不屑之人,又何须假意逢迎客气。
仙门子弟中忽而站出一人,上下扫了两眼沈云裳,高声说道:“蓬山仙门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看你资质平平,毫无仙根,还是尽早回去吧!”
沈云裳道:“哦?是吗?我看你莽撞无度言语无状,毫无礼教。不知你那仙根长什么样?何不拿出来看看?”
那人道:“岂有此理!你竟然如此出言不逊,今日定不轻饶你!”
仙门子弟向来只有被恭维吹捧的份,别说被人挑衅了,就连一个白眼也是没受过的,今日竟然被当众数落,顿时气恼不已。那人说完,便挥剑刺出,其余几人也是持剑在后,随时准备援手相助。
沈云裳见此人这么容易就沉不住气,当真是受不得嘲讽。越是如此,沈云裳就越是要嘲讽,道:“哼,说不过就要打吗?啧啧,如此冲动好斗,看来仙门弟子也不过如此。可要是打也打不过,到时你又该如何?”
出言挑衅的是沈云裳,激的那人持剑冲来时,出手相迎的却是月无殇。
沈云裳站在一旁,风凉话还没说完,架已经打完了。
沈云裳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知月无殇使的什么术法,身影如黑烟一般飘忽不定,在几名白衣子弟中穿梭闪烁。待其又一阵风似的站回沈云裳身边时,便听得空中的银剑噼里啪啦纷纷落地,白衣子弟们个个按着持剑的右手呻吟哀痛。
既然已经将人得罪了,也不怕再得罪的深点了,沈云裳一旁嘲讽道:“不仅毫无礼教,而且平庸至极!仙门正宗,只有这点本事吗?”
带头的那人也不是谦虚的主,气愤道:“你,真是岂有此理!”
沈云裳闻言一笑,道:“又是岂有此理,你没有其他的词可用了吗?看来你不仅仙根平庸,慧根也不怎么高深啊!”
那人被气急,召起佩剑叫嚣道:“好,那就再来比过,此次你自己来。”说罢正欲出手,气障之中又一白影闪出,一个声音紧接着传来:“住手!”
来人抓住那人的手腕阻止道:“修羽师弟,不得无礼!”转而看向沈云裳,谦和道:“在下蓬山弟子修齐,见过姑娘!”
见修齐彬彬有礼,沈云裳也恭恭敬敬回之以礼:“余州沈云裳,见过修齐师兄。”
修齐道:“沈姑娘可是来参加蓬山仙测?”
沈云裳道:“正是。”
修齐道:“拜山时辰刚过,是以众师弟才会阻拦姑娘。但来到此处便是机缘。仙测在蓬山之内举行,姑娘随我进来吧。”
沈云裳道:“有劳修齐师兄。”
沈云裳说完又转身看向月无殇,未言先笑,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会,谢谢你连日来的照顾,我们后会有期!”
月无殇也看着沈云裳,却是面无表情,听完沈云裳的话,也是如往日一般,淡淡一句:“后会有期!”
而后,沈云裳跟着修齐一行人,转身走进气障。修齐一挥手,气障消去,几人身影瞬间一闪而后消失不见。
月无殇站在原地,望着那山许久,直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搭上自己的肩膀,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耳侧幽幽的传来:“人都走远啦,还看什么?”鬼百枯不知何时突然出现。
月无殇看到鬼百枯,面色似有几分欣喜,问道:“师傅何时来的?”
鬼百枯道:“刚来,刚来。放心,我没看到你英雄救美,也没看到你含情脉脉依依不舍......”
月无殇闻言,脸上那一抹欣喜尚未来得及展现便瞬间消失。转头即走,边走边说道:“师父既然早已到此,为何不现身?”竟还躲在背地里偷看!
鬼百枯道:“哈哈,为师还不是为了成全你,留你们二人单独相处,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背上背的是什么鬼?”
月无殇道:“一个朋友。”
鬼百枯拿起画卷上下左右看了看,惊奇道:“朋友?无殇徒儿也交朋友了?不是说要一人终老,不娶妻不交友的嘛,怎的又改了想法了?啧啧!”
月无殇道:“嗯,要交两个朋友。”
鬼百枯道:“为什么要交两个?为什么不是三个四个五个?朋友难道不是越多越好?”
月无殇斩钉截铁道:“就是两个。”说完,便不再理会鬼百枯接下来一连串的无聊幼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