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钟敏最终没能自己动手做出想要的物件来。
原因也很简单,她到底还是手残党一员。虽则是现今时间多了,厨房里的饮食实验实验还行,女红学着学着也多少会了一些,别的手工制品,她还是别想的好。
况且,她这回想要做的,是鲁班锁,就算最简单的三根木头样式的,原理图纸不说难,可真要做成实物,却也并不容易。
不得已,她到底还是只能画了图纸,央二哥巫正则出门去找老木匠给做了一个三根的和一个六根的鲁班锁,再更难的,她怎么回忆都记不清,便作罢。
巫家的心意送到都城,已经端午后,王铉之腰伤骨折好得七七八八,并没有镇日里再躺在床上无法动弹那般无聊了。不过,钟敏送来的礼物,实在魅力太大,足以令他一整天足不出户,差点害得一家人以为他伤势复发了去。
待到家人们跑来看他,然后王老爷子与几兄弟头碰头一道解起鲁班锁来时,王家夫人孙茜摇摇头,乐呵呵同陪嫁侍婢孙梅笑道:“巫家这位四娘子,心思可巧得紧!”
“婢子瞧着,这小玩意儿连郎主都迷上了,定然是巧得紧的,咱们三郎君赞那巫四娘子,聪慧过人,想来不假。”孙梅赞同,笑意中带着那么点子暧昧,显然话里又有话。
夫人听得懂,笑得愈发深:“巫家姐妹们感情深厚,将来齐聚都城,互相照应,也是美谈!”
孙梅接道:“那婢子好生整理整理给陵醴的回礼,再加上一只白玉指环,夫人可乐意?”
夫人睨她一眼,嗔道:“阖府库房钥匙都在你手上,这乐意不乐意的,别来问我!”
孙梅听了,就只管笑:“三哥儿有意,小姐儿有心,要婢子出一只白玉指环,再乐意不过的!”
“呸!”夫人轻啐她:“库房里自有上好的指环,你且好好儿挑一个出来。你那里就一只白玉籽料的,还是拉倒了罢!”
俩主仆设想的美滋滋,果真配上一只羊脂白玉指环送来给巫家。
县令夫人接到这指环,登时直感烫手,立马派婢女去请巫县令。
巫县令习惯性捻起小胡子,眉头紧锁,满腹疑惑:“王家意思,是想先要定下敏儿为贵妾,这怎么听着不大对劲!?”
夫人道:“按常理轮,敏儿如今入了巫家的族谱,出身上不算高,若说要嫁与王家三郎君,往上比两位嫂嫂,着实差得太远,做个贵妾,说得过去。况且,王家送过来的玉指环,那是绝对的好物件,完完全全依的是定正妻的规格了,也不能说是辱没。如今敏儿尚未及笄,王家只说先定下来,合情合理。”
“敏儿不能去都城!夫人你是知道的呀!”
“妾这不就找郎君来了!”县令夫人一筹莫展:“这王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妾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倘若是为着少人知,那还不如不娶,岂不更安全?!王三郎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敏儿去帝都,如今却又来求娶。若王家有能力护着,当初为何将她放在这里?这桩桩件件,半句解释都没有,就巴巴儿送个玉指环来,妾思来想去,这心里头,始终不安得紧,只不知道该应不该应。”
“嗯。”巫其实在房里踱步,来来回回两三圈,站定,隔着门窗朝外面扬声吩咐:“去请四娘子来。”
然后对夫人说:“虽然王家半句解释也没有给我们,但或许有解释过给敏儿。”说到此处,他摆摆手,止住了夫人欲辩的话,继续道:“又或者,用不着解释,敏儿自然能明白为何。你我在这里猜度不出,倒不如抖开了予她知道,她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这应是不应,且听听看她自己的想法吧!”
“毕竟终身大事,咱们做养父母的,也不好越俎代庖,敏儿的事,还是由她自己来决定,更为妥当。”
这最后一句,在理,夫人听了,却觉得有些心酸。
巫钟敏过来得很快。
天气渐热,夏装上身,水绿点的深竹月,衬得她格外纯然婉约,配上走动过后微微坨红的面颊,使得她整个人恰似一支才露尖尖角的小荷。
县令夫人瞧着这般模样的她,张不开嘴,心下越发酸楚起来。
巫县令只好来出面处理。
“父亲,母亲,无需忧心。”钟敏听完讲述,对王家的举动,做出如下评价:“此事,恐怕并不是王三郎君自己的主意,甚至他应该是毫不知情,待女儿写封信去,将玉指环退了便是。王家大人那边,三郎君自会解释清楚,妥善解决的。”
说这话,一方面,是为了再次让巫其实明晰概念—对于王铉之所述钟敏一事与王家无关,这巫县令一直都是半信半疑的。
另一方面,钟敏亦是在给自己一个交代—以她的心理年龄,王铉之和她之间,朦朦胧胧那点子暧昧,岂会毫无所觉?!先前她还有意装作无知,如今王家人捅开了窗户纸,装不下去了,她对王铉之这点感情,便只能就此了断。
王铉之虽然目前无官无职,但可以想见他日后一旦参加过科考,官位也是十拿九稳的,再加上有位公主嫂嫂加持,做他的女人,少不了须与各家高妇贵妾们打交道。贵妾是可以少露面不假,但凡事都有万一,女主人生病或有孕的时候,贵妾便不得不顶上,被认出来的风险并不小。
顶着封太子妃的旨意,却嫁给他人为妾,这事儿暴露出来,可不是光他俩的命就能填得上的。
好在,随着年纪增大,钟敏的面容渐渐长开,或许,再经过了几年女大十八变之后,她被人认出的风险将减小很多。
届时,去岭南,还是去都城,亦或是留在陵醴,她希望,还能自己做选择。
不过,要想拖上这么久不嫁人,钟敏心里有数,尚需绞尽脑汁才行。
拒绝王铉之,只是第一步,最轻松最容易的一步。此事了后,她的婚事,必将被提上日程。如何合情合理地拒绝所有人,挑战,不可谓不大。
“哎......”。钟敏在回去的路上,不由叹气。这一声,既为着王家三郎,也为着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