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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事故

外面闹成一片,巫钟敏这里,最早得到消息。

巫家人口简单,相处和谐,上下齐心,但宁姨娘总归还是担心女儿吃亏,早年求了主母恩典,将自己娘家时候的一个小丫鬟接来改名冬葵,送到女儿身边伺候。这冬葵会处事,做事也勤快,把五姑娘照顾得妥妥贴贴,明里暗里,替姨娘省了不少心。

且单看五姑娘身为庶女,还能保持丰腻娇憨,其手段便可见一斑。

今儿六郎君闹得不可开交,冬葵眼瞅着要坏事,紧跟五娘子追出去时,暗地里便扯了个小厮叫速速报予四娘子知道。

钟敏与又琴听完小厮说话,面面相觑,钟敏只觉得,这可真正儿是“躺枪”!

画册原是七夕那会儿参加乞巧,大家都在讲嫦娥,她自己晚上莫名其妙睡不着,干脆爬起来打算找点事做,也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想到画翻页画,这才连画了几日给做出来的。后来没过多久,画册被巫五娘子发现,喜爱得紧,便随手送了予她。

既是临时起意作的画,画工也不算好,钟敏自然也没打算后头再费神去画更多。

这次两孩子为着这画册斗气,倒平白地牵她出来,可见冤枉。

得,换衣服走一遭,免不了了。

后院尚在鸡飞狗跳,不过钟敏赶到热闹处时,剧本已经换了一个。

六郎君站在通往正房的路边小亭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爬上栏杆,哭嚷道:“你们都欺负我,还拦着我不让我去找娘,我这就跳下池塘去,看你们怎么跟娘交代!”

“哎哟,我的小郎君耶!使不得呀!”一群人挤在亭子里哄劝他:“大娘子那里正有客,咱们先去洗洗脸,换身衣服,过会儿便见得了!.......这天看着暖和,那水里可还冷得很,郎君若不小心掉下去,起来要生病的!生病可难受了不是?!要躺着,要吃药......六哥儿,大娘子最疼哥儿了,回头要是知道你落了水,该多心疼啊!......郎君跳不得啊!您这一跳,小的们可就没命了呀!.......二郎君走的时候,还说过要带礼物回来的,郎君可是跳不得,不然礼物可就没了呀!.......”

“谁稀罕二哥的礼物了!”巫六郎本来有些犹豫,不再直嚷嚷着要跳了,一耳朵却偏偏捕捉到不知谁说的这句,登时又闹腾起来:“他那礼物人人都有,不稀罕!我要独一无二的,就我一个人有的礼物!刚刚谁说的话,去,去给二哥送信去,要带礼物,只能我一个人有!听到没有!不然,不然我就跳下去!”

“诶,诶!哥儿千万别!”下面一阵惊呼。

钟敏带着又琴急急赶到,见眼前一幕,心下好气又好笑:小屁孩过了一个冬,别的没长进,倒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了,大娘子这下有的头疼!

想归想,劝归劝。

五娘子巫婷主仆两个焦急不已,煞白着脸杵在亭外,眼圈微红,强自忍耐,不敢进去招惹,却也不敢走,瞧见钟敏忙迎上求救道:“阿姐快想个法子吧!此事是我错了,大娘子来,我自领罚便是,只可别真叫六弟跳了水里去!”

钟敏点点头,安抚她:“五妹妹别急,母亲是明事理的,六弟淘气,你与他置气有错,但还不至于罚多重。我这就进去带他下来。”

她说得自然又自信,五娘子一颗心落回原位。

又琴拨开众人,钟敏抬脚步上台阶,慢慢走近。

“诶,停!不许过来!”六郎君打个手势,身形在栏杆上晃了晃,忙又回手搂住亭柱,这才继续喊道:“四姐姐,你还是回去吧,反正你们都不在乎我了,还过来干嘛?!”

“哎!”钟敏近前一步,停住,扫一圈亭外,瞧见远远的一左一右各有一人正在贴着池塘边悄悄靠近,点点头,看向小屁孩,感叹道:“我呢,本来是打算过来看看风景,顺便喂喂池塘里的鱼,不成想遇到六弟弟你这动静挺大呀!你这么弄,下面的鱼还不得都被你吓跑了呀!”

“你还有心情喂鱼!”六郎君气呼呼质问道:“你不是心情不好,天天不出门的吗?!敢情你又是画画又是喂鱼,还挺忙,就是不愿意跟我玩是吧?!你们欺负人!小爷我也不是吃素的,这就跳水给你看!”

说罢,他便作势要松手。下头人又是一阵惊呼。

“哦,那你这么跳了,我刚琢磨出来的新故事,又只有讲给五妹妹一个人听了呀!哎,真是可惜,听众太少了!”钟敏摇摇头,转身竟是要走。

“不许跟她讲!”六郎君大吼一声,尾音都尖细了。

钟敏勾起嘴角,回身,徐徐诱道:“可你老不下来,我没法讲给你听啊!那个故事好长好长的,可得讲好多天去了,你要是答应下来,阿姐这次就只讲给你一个人听,如何?”

“当真?!”小屁孩明显抵不住诱惑。

钟敏郑重点头:“当真,阿姐可从来不骗人的。”

“你快下来,我跟你讲,这回故事可有意思了!就在这亭子里头,炸一盘子枇杷梗来,再配两碗荔枝奶露,咱俩边吃边讲。”她进一步加强了诱惑。

众人眼见六郎君咧嘴一笑,眯眯眼,松开手,屁股一撅,便待跳下来。

不由暗暗都松了口气。

好巧不巧,左侧后方摸上来的人,却恰在此刻就了位,他那包头,这一下子正顶上六郎君撅起来的屁股。

“啊!砰!砰!”六郎君在栏杆上如何还能立得稳,慌乱之中,两手只一阵乱抓乱舞,随即便滚下来,先在凳板上撞了好大一声,接着摔落在地,右边身子歪斜,左手左脚挂在凳上,头偏倒着,短短三两息时间,周围就濡出一片血来。

一群人呆滞了片刻,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登时一片尖叫冲天,仿佛水滴入油,炸裂了整座县令府。

钟敏两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事故场面,看到地上一滩血越来越多,亦是惊得呆愣在当场,一时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下人们飞奔而过,有人领了架子来,有人取了毛巾来.......还有一些人就在六郎君身边围成一圈,喊的,哭的,惶惶不安的......

冬葵搀着五娘子三步并两步上到亭中,一眼瞧见地上的小人儿,侧身一把拽住巫敏的衣袖,抖着嘴唇,惊惧得说不清楚一句整话,“四姐姐”三个字出口,便只剩一串串泪珠滚落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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