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殿。
江离倚坐在床头,所有所思地轻轻拨弄着着手腕上的玉镯。
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除了刚刚进来给花瓶里换上鲜花的宫娥外,她没有见到过其他任何人,包括陌渊。
过了一会儿,江离起身下床,走到放着花瓶的紫檀八角桌前,从袖中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放在桌面上,然后将腕上的玉镯脱下搁在帕子上,想了想,又从案前取了一只笔过来,在帕子上留了几个字。
搁下笔后,目光触及花瓶中吐露新蕊的梨花,稍有停顿,随后从袖中摸出了冰云镜。
这枚石镜乃太古神器,除了拥有一个幻界外,它还有一项隐秘却强大的功能,那就是可以通过它穿透任何结界到达任何地方,即便是须离神宫,也无法阻拦。
一道紫光闪过后,殿内很快恢复了平静,一片雪白的梨花瓣自枝头轻轻落下,正好落在了那枚玉镯上……
乾坤阁。
陌渊正坐在案桌后,有些心烦意乱地翻着折子,这时,赫连匆忙走了进来。
“陛下……”赫连刚开口,尾随他进来的小宫娥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神帝陛下,不好了,神后娘娘不见了!”
折子掉在了桌上,陌渊似没听清般,死死地盯着宫娥:“你说什么?”
可怜的小宫娥吓得斗如筛糠,泣哭出声:“神后……神后娘娘……不见了!”
那日陌渊翻遍了整座须离神宫,终是一无所获。
看着空荡荡的元和殿,陌渊的心也跟着空了,仿佛这几个月不过是他做的一场带着些许苦涩的美梦,如今梦醒了,一切也都散了。
手里捏着帕子和玉镯,玉镯是他所赠,而帕子则是除了记忆她所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上写着四个字——
一别两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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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界地域今分五洲六陆,其中以大烨国力最为强盛,占据三洲四陆,其余各国皆马首是瞻。
要说大烨最繁华为何处,当属皇城;而皇城中人气最旺又为何处?当属云上楼!
坊间有传言,“芙蓉面杨柳腰,云上楼阁比重霄!”
云上楼为何处?乃此城中最大的青楼!
相传楼中的姑娘个个貌若天仙,似神女下凡,不知引得多少男子流连往返,又引得多少女子咬碎了银牙!
这日,入云楼走进一位白衣男子,手握一把玉扇,扇尾挂着一枚精巧的雪色梨花坠,但见其墨发高束,白色发带随着步伐轻轻扬动,如此打扮,本该是翩翩公子,可是此人容貌并不出众,面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较之于寻常男子要瘦弱一些,实在和翩翩公子差得远,唯有那一卷长的墨发生得乌黑惹眼。
见有男子进来,几名穿着清凉的女子立刻摇着桃花笑迎上来。虽说男子的长相有些差强人意,但风月场上,男人的样貌再好也比不得他们的腰包。
花娘们一边热情地招呼着男子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见男子虽貌不惊人,但手中折扇一看便不是俗物,尤其是那成色极好的梨花扇坠,于是花娘们脸上的笑容更胜,愈发热情。
可是面对这群风情万种,妖娆妩媚的花娘,白衣男子的目光却自始至终淡漠无波,不仅如此,反以手中折扇隔挡并加快步子朝楼上走去。
花娘们见他如此不解风情,不禁有些羞恼,骂了几声后自知无趣,便各自散了。
白衣男子一路目不斜视,上了三楼后拐入右廊道,一直走到最里面的厢房才止步。
隔着奢靡的花门隐约能听到房内细碎的丝竹声伴着女子娇柔的低吟浅唱,白衣男子在门前稍作停顿,随即伸手将门推开。
屋内光线暗黄,幽香缭绕,幔帐后隐约可见数名轻纱水袖的女子或轻歌曼舞,或拨管弄弦。
面对此番情景,白衣男子仍旧面无波澜,从容地绕过幔帐走了进去。
只一众霓裳彩袖间,放着一张精致的芙蓉软塌,榻上倚躺着一冰蓝色衣衫的年轻公子,其样貌很是俊俏,精致的眉眼比之女子也不遑多让,此刻正捏着酒杯,醉眼迷离的望着载歌载舞的花娘们,并未察觉有人进屋。
“凌大公子,真是好享受!”
清冷的声音陡然传来,如一阵寒风,将那扬起的彩袖吹落,优美的丝竹吹散,屋内的一切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讶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榻上的人蹙了蹙眉,面上浮出几分不悦,懒懒地抬起眼皮朝说话的人看去,当看清立在幔帐下的白色身影时,眼中的迷离之色陡然去了大半,猛地从坐起身——
“江离?!”
白衣男子要淡定的多,只朝他朝点了点头,随后抬脚走到一张雕花大椅前,伸手撩开衣摆坐下,又“唰”的一声将手中无字玉扇展开,虽面上清冷,动作好不潇洒!
凌倾雪看得眼睛微微一抽,这等潇洒简直都快赶上他了!
挥手遣退屋内一众美人后,凌倾雪瞅着白衣男子,故意捏着嗓子揶揄喊道:“哎呦喂,今个儿是什么风,竟把你江大美人给吹来了?”
他所看到的可和外头一群凡人看到的不一样,神众降落凡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大多以敛颜术遮掩神颜,不过此法术也仅对肉眼凡胎起作用,稍有些修为的皆能窥破施术者真容,那种能真正能瞒过所有人眼睛的法术则是换颜术,但换颜术乃禁术,自上古神族湮灭后便失传了,不过即便没有失传,也没有人会轻易使用,因为容貌乃天注定,擅自更改无异于逆天,会招致难以预想的因果报应。
凌倾雪的话换来白衣男子一记冷眼,凌倾雪忙道:“好好好,江公子,江大公子总行了吧?来来来,小的给您倒酒,您老可千万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他拎起面前的酒壶走到江离跟前甚是殷勤地给她斟酒,嘴里一边道:“我说你这大半年都跑哪去了,你要是再不出现,我都要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他的话江离并未理睬,只瞥了眼面前看起来干净透亮的酒杯,然后便收回目光继续摇扇。
斟罢一杯酒,凌倾雪搁下酒壶,随之在江离对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瞅着江离有些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江离淡淡道:“除了赌坊和青楼,你还会在别的地方?”
凌倾雪立刻瞪眼道:“嘿,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除了赌坊和青楼?爷有这么不堪么?”
江离似笑非笑地摇着折扇,前一刻还称爷的人立刻怂了道:“嘿嘿,除了赌坊和青楼,还有酒楼!”
江离收起扇子,将其放下,对凌倾雪道:“我今日来是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凌倾雪微微一愣,随即翘起二郎腿,躺到椅背上,得意道:“哎呦喂,我没听错吧,你江离居然找我借东西?”
江离只轻轻地抚弄着梨花扇坠未做言语,凌倾雪两只如狐狸般狡黠的眼珠子快速地转了几转,随后拍着胸口道:“难得你求一次我,说吧,你要借什么?看在多年朋友情义上,只要我有保证借给你!”
如此义海豪情倒叫江离有些侧目,便也不再客气,开口道:“珏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