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竹香淡淡。
江离站在竹林间的雨花石小路上,风拂雪袖,墨发飞丝,怀里的小女孩儿还在沉睡,她低头微微一笑,眉间犹如寒雪消融:“萄萄,我们回家了!”
三百年,她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刚好落在床头摆放的花瓶上,花瓶里插着一束芬芳的鲜花,那是江离前几日换上的,虽隔了几日,可花儿不仅没有颓萎,反倒愈发娇艳,先前未开的花骨朵今日也全部绽放,似有所昭示一般。
走进屋内,将怀里的小人儿轻轻地放到床榻上,目光触及她身上破旧的衣裳,顿了顿,随后抬手一拂,那衣服便恢复如初,算不得新,但再也看不到漫长岁月腐蚀的痕迹,做完这一切后,江离随之在床边坐下。
看着小人儿睡得香且红润的脸蛋儿,江离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两下,不想小人儿似有所觉,竟抬起两只小手抓住了她的手,而且抓得很用力。
江离心头一软,柔声道:“别怕,姐姐在这儿!”
在床头坐了一会儿,估摸着雪萄醒来还要一段时间,江离想了想,将被褥仔细掖好,起身走了出去。
来至院中,江离朝稍矮一些的屋子走去。屋内放着一堆木柴,木柴后面搭了一个土灶,土灶旁还有一张矮桌,桌上摆着几只劣质粗糙的土陶碗,显然这里是厨房,虽然有些不可思议。
江离来到角落里的一口瓦缸前,揭开瓦缸的盖子往里看了看,只见记忆中应该还剩有的半缸米已经朽烂了,将盖子放下后,她又打开旁边的几个木橱柜瞧了瞧,情况都一样,整个厨房,除了一堆烧火的木柴,能吃的东西半点没有。
末了,江离从角落里捡起一只还算完好的用藤条编织的篮子,转身走出厨房,家里不能没有粮食,她打算出镜到凡界的集市上买些回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江离提着满满一篮子的新鲜食材回来了,另外她还买了一条鱼,只不过外界的物种似乎并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刚入镜,这条鱼蹦了两下后就再没动弹了。
将食材拿进厨房里放好,随后江离又去了雪萄的房间,想看看她的情况,不料推开房门只看到一张空荡荡的床榻,本该在床榻上熟睡的人竟然不见了!
江离心下一紧,当即转身去寻人。
虽说此镜中幻界姐妹二人已生活多年,再熟悉不过,且山无鸟兽,水无虫鱼,能动的活物只有她们姐妹俩,即便只是幼童也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江离难免焦心担忧。
将雪萄平时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仍没见到人影,江离心中愈发不安,正要往更远的地方去寻时,一阵清脆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充满了稚气与欢快——
“呵呵……姐姐,我在这儿!”
江离的脚步霍然停下,循着声音缓缓扭头看去。
不远处是一丛绿油油的矮树,矮树前站着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在挥舞着手臂,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江离有些失神的看着那小身影,心中苦涩蔓延,她有多久没听过这一声“姐姐”了?
这时,那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如一只百灵鸟,一下子飞扑进江离的怀里。
“呵呵……原来姐姐在这儿呀,害得人家好找呢!”小女孩嘟着小嘴不满地抱怨道。
江离慢慢蹲下身,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孩儿红扑扑的脸蛋,良久哑声道:“再叫一声姐姐!”
“姐姐!”雪萄虽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的叫了一声,随后便被姐姐搂入怀中。
姐姐从前也不是没抱过她,只是这次似乎有点不一样,雪萄伸出小手回抱住江离,小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江离放开雪萄,她已然整理好情绪,面色恢复如常,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想我的萄萄了!”
雪萄眨了眨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遂露出两枚可爱的小虎牙开心道:“萄萄也想姐姐!”说着又趴进江离怀里,“萄萄真的很想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好久好久都没见到姐姐了,萄萄心里很害怕,怕姐姐真的会不见了!”
江离沉默片刻,随后摸着雪萄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傻丫头,胡乱想什么呢?姐姐不是在这儿吗?”
“嗯,是萄萄自己乱想的,姐姐怎么会不见了呢?”雪萄用力地点了点头,有些低落的情绪又高涨起来。
江离微笑着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问道:“刚刚跑哪儿去了?”
“梨花园子!”雪萄指向身后的一座高山,只见其半山腰处点缀着一片雪白,远远看去,好似天上的白云落了下来,悬停不离,那是数百株江离曾悉心照料了多年的梨花树,盛开如雪,终年不败!
“姐姐昨天不是说要摘梨花酿酒嘛,萄萄没看到姐姐,所以就去梨花园里找,可是姐姐并不在那儿,姐姐,你又跑哪里了呀?”雪萄问道。
昨天……
江离目光微闪,随后牵起雪萄的手道:“回去吧,姐姐给你做饭吃!”
听到有吃的,雪萄双眼一亮,忙点头表示好,哎,也不知怎么搞的,她感觉今天格外的饿,就跟好多年没吃过饭似的!
回去的路上,走着走着雪萄感觉有些不对劲,东瞅瞅西瞅瞅,最终视线定格在自家姐姐的身上。
“怎么了?”江离发现雪萄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便问道。
“姐姐,你今天好不一样哦!”雪萄歪着小脑袋,眼里写满了疑惑。
江离呼吸一顿,随后笑道:“姐姐哪里不一样?”
雪萄有些苦恼地挠着小脑袋,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忽然,雪萄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奇事般猛地睁大了双眼猛地睁大,只见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捧起姐姐江离的衣袖,又惊又喜道:“姐姐,你什么时候织出这么好的布了?”
小手捧着的那一截衣袖洁白如雪,光滑柔软,触感微凉,是丝绸布料,雪萄从未见过这种布料,在小姑娘的认知中,最好的布料便是她身上的粗麻布了,是姐姐费了老大功夫才织得的呢!
“嘻嘻,姐姐,你穿这样的衣服可真好看!”雪萄欢喜道。
看着雪萄身上泛黄的粗麻布衣,江离心中不由一片酸涩,雪萄打出生起便与她一同被困在这与世隔绝之地,冰云镜幻界虽看似辽阔繁荣,实则资源匮乏,不利生存,最初的这里俨然一座原始森林,一切生活所需物品都得自己动手去创造,这个过程是漫长而艰难的,即便已在跌跌撞撞中摸索多年,她们的生活条件仍旧十分简陋苛刻,等她终于寻到出镜之法,本以为终于可以解脱时,不想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倒是在外面享受了多年的锦衣玉食,可是萄萄呢?
江离压下心中酸涩,俯下身,轻轻地点了点雪萄的小鼻子:“难道姐姐之前就不好看了?”
雪萄忙摇头道:“当然不是啦,姐姐最好看了,只是……嘻嘻,姐姐今天更好看而已!”说着,忙抱住江离的手,“姐姐,你是不是也给萄萄做了这样新衣服呀?”
嘻嘻,姐姐可真坏,非等衣服做好了才让她知道,好让她惊喜哩!
雪萄心里美得不行,想象着姐姐给她做的新衣服的样式,然而——
“没有!”
一盆冷水顿时泼了下来,雪萄呆了呆,随后沮丧地垂下小脑袋。
看小丫头万分失望的模样,江离笑了笑道:“萄萄,这衣服不是姐姐做的!”
啊?
雪萄不解地看着江离,似乎不太明白姐姐话里的意思,一直以来,她们穿的衣服都是身为姐姐的江离所缝制,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了,如果不是姐姐,那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