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这死女人下手可真够重的!”
江离走后,凌倾雪也揉着胳膊从巷子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咦?”正嘟囔间,忽瞧见前方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安静地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那是一个容貌清俊,眉目温润的男子,男子头戴白玉莲冠,身着烟青长袍,周身缭绕着一股子不同于众的儒雅气息,让人想忽视都难。
凌倾雪在望向那人时发现对方也正望着自己,不由暗忖,真是怪了,如今世道,人间倒成了风水宝地,神仙们一个个都爱往这跑!
寻思片刻,凌倾雪决定上前打声招呼,毕竟都是同族,说不定哪天还能在别的地方碰上,多一个朋友总归是好的嘛!
不想当凌倾雪刚迈出步子,男子却突然转身走了,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诶!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凌倾雪有些郁闷,不过……他怎么觉得刚才那人看自己的目光,有那么一丢丢发冷呢,他哪里惹到他了?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凌倾雪摇摇头,他向来不喜欢在伤脑筋的事上浪费时间,于是很快便将其抛之脑后,摇着扇子在街上四处溜达起来,哼着小曲儿时不时还勾搭两下路旁的漂亮姑娘,不久后到了一家名为“盼君归”的地方,门前四五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招呼着来往的行人。
凌倾雪觉得那门匾上的字颇得自己心意,不待那几名女子过来邀请,便抬脚走了进去。
“哎呦,这位爷第一次来我们这吧,快里面请!”刚进去,妖娆妩媚的老鸨便摇着桃花扇子,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凌倾雪抬手搭住老鸨的肩,勾唇魅惑一笑:“爷确实是头回来你们这儿,不过可不是头回来这种地方,去把你们这最好的姑娘全都给爷叫来,叫爷瞧瞧,你们这儿是怎么个‘盼君归’的法!”
那老鸨见他穿着打扮皆不俗,心知此人非富即贵,哪里敢怠慢着,忙差人给安排去了。
美酒做伴,佳人在怀,丝竹悦耳,香熏袅袅。
凌倾雪半合着双眼,舒舒服服地躺在香榻上,手指勾着一只白色的酒壶漫不经心地晃荡着,真真是好不享受!
待台中抚琴的女子起身退至一旁后,一众身着碧色舞衣的女子踏着舞步翩然而入,唯有中央一女子身着彩衣,身姿轻盈,舞姿曼妙,仿佛一只彩蝶,于绿丛中嬉戏起舞。
凌倾雪瞧见那彩衣女子的,神色一变,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女子,逐渐迷离起来。
“你何苦救我,即便救了又能如何?我心里只有他,总归还是要去寻他的!”
彩衣女子温婉含泪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如同一只被打湿了翅膀的雨中彩蝶,那样的脆弱和无助。
凌倾雪猛得从榻上站起,大步朝众舞女走去,然后一把抓住那身着彩衣的舞女,凶狠地瞪着她,咬牙道:“颜昔缘,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蠢女人,你知道老子为了救你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吗?你居然还想着去找那个混蛋!”
多日前,雪域冰湖。
“情况非常糟糕,没救了!”江离检查完棺中女子的情况,脱下银丝手套,神色有几分凝重地对凌倾雪道。
一直在紧张地在一旁等待着结果的凌倾雪闻言顿时浑身一软,跌靠在了冰棺上,呆了半晌后,慌忙抓住江离的衣袖,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道:“不,一定还有办法的,江离,你再想想,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我求了,求你帮帮我,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能救她……”
两人相识多年,江离也是第一次见凌倾雪这般卑微绝望地哀求于她,心中难免有几分动容,其实说到底,这事她也有几分责任。
幽冥之花并没有问题,只是需讲究用量,修为浅者是无法承受一整朵幽冥之花的药力的,需根据其修为来量定取用,江离本以为凌倾雪探寻此物多年,对其应当颇有了解,是以当初便没有再多做提醒,奈何凌倾雪救人心切,偏偏将一整朵都给颜昔缘用了,这才导致她的魂魄再度碎裂消散,连带着肉身也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损伤,就目前情况来看,确实已回天乏术!
见江离沉默不语,凌倾雪渐渐也明白了,缓缓松开她的衣袖,转而呆呆地凝视着棺内的女子,整个人了无生气。
“你听过渡命吗?”许久后,江离忽然开口道,语气淡漠,在这偌大的冰湖中显得有几分空灵。
凌倾雪的眸子动了动,眼中的光也聚拢了几分,他转头看向江离,轻声问道:“那是可以救她的方法对不对?”
江离微微敛眉,并没有回答他。
凌倾雪却像是绝处逢生,瞬间看到了希望,陡然直起身子,再次问道:“那是可以救她的方法对不对?”
“这是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的方法,那或许只是一个传说,我没有任何把握它会成功!”江离道。
“只要有哪怕一丝希望我都愿意尝试,你快告诉我,那是什么?”凌倾雪道。
见他执意如此,于是江离道:“渡命,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将一个人的生命分出一半给另一个人,从而让其获得新生!”
凌倾雪从未听说过生命可以分享,但心中却是燃气了希望,有些激动道:“你是我可以将我自己的命分一半给昔缘,这样她就能活过来了?”
江离点了点头:“没错!”
“那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把我的命分一半给她?”凌倾雪连忙问道。
“你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相对于凌倾雪,作为旁观者的江离则要冷静得多,她道,“此法真伪尚且难断,即便真有此法,施行也相当不易,倘若失败,你二人皆会灰飞烟灭,回归混沌,即便侥幸成功,也必然会埋下祸根,她将成为你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弱点,她生你生,她亡你亡,你的命将不会再受你自己的掌控,由此产生的诸多后果想必你自己也能预想到,所以,你确定还要尝试此法吗?”
凌倾雪深深地看着棺中的女子,许久后,他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她不是我的弱点,如果是,那么我也心甘情愿地去背负!”
见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江离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的心里并未泛起多少波澜,只觉得为了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赌上性命,不值得!
忽然想到什么,凌倾雪抬头看向江离,问道:“你帮我会损及你自己吗?”
“我只提供方法,不参与施法!”江离道,她能做的顶多是在出现危险时帮他护法,况且她有伤在身,不允许她再过度费损神力。
闻言,凌倾雪心下不由一松道:“那就好!”他并不希望他的事会连累到江离,顿了顿又道,“江离,我能再请你帮个忙吗?”
“你说吧!”江离道。
“如果失败了,我不幸殒命,雪域这块儿上头自会有安排,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只是希望你能帮我和昔缘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给建个衣冠冢,虽说只是个形式,不过我与她活着的时候没能同寝,若死后能同穴,好歹也算了心愿!”凌倾雪道,此刻他很是平静。
江离沉默片刻后应了一声“好!”。
“公……公子,奴家……奴家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眼前女子错愕惶恐的面容映入眼帘,凌倾雪陡然清醒,放开了那女子,用力揉了揉额角,之后挥了挥手,让众人都出去。
很快屋内便只剩下凌倾雪一个人了,静悄悄地,令人心孤生寒。
凌倾雪重新躺回榻上,拿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倒了倒,发现是空的,便将其放下,拿起另一只,却发现还是空的,凌倾雪心中陡然生出烦躁,“嘭”地一声将酒壶砸在了地上,碎成无数片。
“颜昔缘啊颜昔缘,你他妈的真是够狠的!”
凌倾雪仰躺在榻上,望着屋顶狠声道,一滴泪却自眼角滑落,原来,有些东西即使付出再多,终究还是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