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诲安置好姜人秋,没有留在家里休息,而是挂着黑眼圈出了门。
救人不代表他会轻易相信对方说的话。尽管从神情上看,姜人秋并没有骗他,没有解释清楚可能是难以启齿也不想连累李诲,但这都只是李诲的猜测,八成之后还有两成,他不敢赌,也没必要赌。
云州城的百姓安居乐业,因此也多了喜欢八卦讨论各处事件的习惯。像是死了人的大事,就算刑捕司出手限制流言也总会有消息传出来。随便找个热闹的地方,寻个路人问问,都能了解不少新鲜事,就算是刚刚发生的,也会很快流传开来。
李诲兜兜转转到了离刑捕司最近的长街,打算找人问问,看看有没有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的人,最好还知道这件事情后面的内幕。
他走进了一个茶馆,找了个空档位置,十分随意地坐下,看起来就像是来喝茶的客人。
要了点瓜果,点了壶茶,他并没有先起话头询问旁边的人,而是抿着茶水,打起精神细细地听周围闲散人士聊天。
“诶,听说了吗?昨夜,就子时的时候,城南胡家的胡老,儿子是云州军总司的那个。啧啧,他刚纳的第四方小妾被‘窃香贼’给窃走啦!”邻桌的一位浓眉汉子对着身边的胖子说道。
那胖子听了反应很大,差点叫出了声:“真的假的!?想不到啊,三年了,那‘窃香贼’身手不减啊。那胡家的护卫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有些在江湖上也是略有凶名,就这样还是给那淫贼得逞了。”
“嗨!有人说那淫贼的轻功是从玄地传来的玄术,已经是超出了武学的范畴了。就凭胡家那些人,他还不是来去自如?莫说是偷小妾,就算是想偷那年过半百的胡家主母也是手到擒来啊。”浓眉汉子分析得头头是道,就好像自己就是那轻功绝顶的“窃香贼”。
“嘿嘿嘿。”听了汉子的荤话,胖子也嘿嘿笑起来。
李诲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并不是因为那些荤话或是淫贼,而是汉子胖子张口闭口的“玄地”,“玄术”。来到云州城后他就听到不少次这些名词。那一夜与他搏杀的黑衣人曾说他使用的是玄术,中介管事讲述书圣故事的时候也提到了玄地宗门。
他猜想自己可能小看了这个世界,也许这个世界并不像一开始想得那样,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古代世界。也许,这里还有更加神奇玄妙的力量,就像是之前的世界并没有这个世界的一些特殊事物。
“究竟是哪个天杀的!”这时,一位坐在角落里的老者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破口大骂。
“您消消气,刑捕司已经在查了。”老者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站起身给老人顺顺气,开口安慰。
“放屁!那可是白龙寺!竟然有人把手伸到佛家圣地里去了,放肆!放肆!”老者并没有消停,反而吼得更大声。
周围人也都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似乎对新八卦十分感兴趣。
“爹!你消消气,别激动,上头已经有人在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年轻人扶着老者坐下,然后又对周围的人拱拱手,说道,“大伙儿,都是老街坊了,我爹以前在刑捕司干活干出老毛病了,听见事儿就激动,大家担待担待。想知道内幕的,还请原谅,事情还在调查,上头不让说,等出了结果,小王我一定好好给大家讲讲。”
周围的人听了年轻人的话,都不在意地笑笑,表示理解。
那老头年轻时是刑捕司的捕头,现在儿子出息了也在刑捕司当差,有什么案子一对爷俩儿经常一起商量,大家都见怪不怪。
“小王你看看,见外了不是。”又一桌的一个中年汉子打趣了一声,“不过啊,听老捕头说事关白龙寺?这可不是小事啊,那可是咱们云州的圣地,怎么回事啊?”
年轻人面对中年汉子的询问,不由得苦了脸。这些家伙一个个嘴上说着理解,但还是忍不住八卦。
“周叔,您就饶了小子吧。上头不让说,我要是给您交底儿了,要是出了问题,我是要负责任的!”小王卖了个委屈。
要按平常人他可以仗着刑捕司的身份不予理会,但这茶馆许多都是自家老爹的兄弟朋友,自然不好甩什么脸色。
一旁的李诲眯了眯眼,似乎想到什么。他总感觉这件事和那个黑衣人有关系,那个黑衣人前几天还怀疑他是白龙寺派的人,今天白龙寺就出事了,说是巧合难免有些牵强。
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思管这种与他无关的事,他家里还有一个昨夜才来的不明人士呢,他今天是来听这个事的。那个白龙寺,看样子在本地人眼里地位很高,但对于他来说,就只是个单纯的寺庙而已。
“啧,你现在的模样和你爹当初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嘿,大伙儿说说,这老王家的人真不够意思,我这天天就指望着城里的新鲜事儿活着了,你们呐······”中年汉子故作姿态,摇头叹气,说得邻桌的老者吹胡子瞪眼的。
“放屁!周长民,你个不要脸的东西,那是刑捕司的大事,你个小屁民怎么能参与?”老者大骂。
小王在两人中间哭笑不得,只能好生劝着:“周叔,您就别添乱了。这真不能说。爹,你也别生气,周叔和你逗乐儿呢。”
周长民和老者都是住周围的街坊,来这茶馆喝茶的大多是认识的。他们都是年轻书结交的兄弟,老了没事了就成天在茶馆里闲聊,又因为又老王这个前刑捕司黄牌神捕,所以大家聊得都是城中大事。
“这爷俩······”周长民撇撇嘴,“不说也行,那你给我讲讲城外姜家村的事儿,我听今早进城的菜贩说那里死了好多人?”
小王听了又苦了脸,有些为难。
“这······”
“怎么?这也是不能说的大事?”周长民瞪眼。
“这倒不是,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反正也不是什么悬案。”小王认命似的坐下身子,端了碗茶,一口饮尽。
“事情还是要从七年前说起······”
李诲在旁边听到了对话,顿时来了精神。城外,姜家村,死了好多人,正是他想知道的事情。
“你们都知道姜家村村正有一双貌若天人的儿女,儿子长得虽然像女人但不能不说那脸完美无瑕,女儿更是令人惊叹。那一年,城外上月林里面出了个匪帮叫上月寨,里面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那些人烧杀抢掠,官府出了几次兵,甚至出动了刑捕司,但上月林地形错综复杂,那上月寨一直都没被拿下。
后来那姜家村的兄妹被山寨的大当家和四当家相中,他们两个一个喜欢童男一个喜欢童女。于是上月寨就在姜家村要人,但所幸那段时间有一位符师经过,他不忍这等惨事却没工夫和匪帮纠缠。
于是他收了那男孩儿做记名弟子并留下符书信物作为威慑,还说如果那帮贼人敢作乱,他就亲自入林剿匪。匪帮确实被吓住了,事情本来也就结束了,那男孩也算有些机缘。
可是七年过去了,天人兄妹都长大了,而那男孩没有学符的天赋,只学了皮毛,那符师也再没出现过。于是那帮贼人又动了坏念头,上门要人。
姜家村自然不给。可那大当家四当家不想再忍,觉得符师不会再回来。所以,昨夜动了手。姜家村被抢掠,村正一家被杀,妹妹为保贞洁而自杀,村正老夫妻死于刀下,只剩下姜家大朗用武艺和一些皮毛符术反抗,没想到竟解决了所有来村子的匪帮。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现在不知去向,可能已经······”
小王把事情的经过一点点道来,周围的人一开始也是抱着挺热闹的心态,但后来都是眉头紧锁,表情严肃。
“妈的!这帮狗屎真不是东西!”一个老汉骂道。
平时喜欢开玩笑的周长民也愤怒着脸“哼”了一声。
李诲也觉得心声愤怒,同时又庆幸自己收留了姜人秋,不然良心上会受自己的谴责。
“各位,我知道你们很气愤,但这件事请不要乱传,我答应你们一定尽快解决匪帮。实话说,现在刑捕司有些忙不过来,大部分人手都在调查白龙寺的事,现在还要分人手出来,就连赵捕头都十分头痛。”小王讲完了故事还要安抚在座的人,免得事情闹大。
“臭小子!刑捕司这么忙你还在这儿干嘛?”老王恨铁不成钢地敲打小王的头,大呵。
“可是我今天是休沐······”
“快滚去帮赵捕头的忙!不然我没你这个儿子!”
父子俩又闹了一出。
而李诲在旁边若有所思,放心了姜人秋的底细,但又有种说不出难过。
“赵屺捕头说是要找证人,之前就出去了······”
听到这句话,李诲像是被提醒了什么。
“证人?白龙寺?难道证人就是······”
李诲丢下钱,疯了一样跑出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