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半醒嗤笑,“失踪案啊?你不去问他老师,不去问他父母,跑来问我?我也没见得跟他好到他能给我报告行踪。”
霍蒙似乎不太满意她这态度,坐直了身体,申跃林马上就给他摁了下去,“哎,不是,不是,周楼同学这不是请假嘛,也不是说失踪,就是跟你了解了解他,他也不爱说话,万一他跟你这种同龄朋友有话说呢?”
孟半醒倒是不介意,她慢慢放松了坐姿,说:“周楼啊,我跟他关系是比较好,他这个人胆小怕事,孝顺,勤奋,没有朋友,不怎么出门,走路上学,连自己家到学校要坐哪线车都不知道。”
车内安静片刻。
申跃林还满心期待,“……没了?”
孟半醒一摊手,“没了。”
莫敬方又咳了几下,道:“你是什么时候、怎么认识他的?”
“这个谁会记啊,好像是……哦,就那个,”孟半醒眨了眨眼,“特别出名的那个乌鸦案件出了的第二天吧。”
三个人同时正色。
孟半醒瞥了他们一眼,嘴角有稍纵即逝的笑意,继续说:“那天晚上,我家的猫跑丢了,他也在外面,遇上了就帮我找,还跟我说那几天不要在晚上出来,毕竟才死了人,晚上特别危险。”
她一边说,莫敬方一边咳嗽。
孟半醒瞥了他一眼,“这位莫警官不太舒服?”
莫敬方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这是一个点,霍蒙拧开笔盖,在笔记本上写下第一行字,“你遇见他时他是一个人在外面?”
“是的。”
“那之后呢?他当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细节?”
“没有。”
“他当时在干什么?”
“坐在便利店外面。”
“因为他帮你找猫,所以你就跟他熟起来了?”
“是的。”
……
这个“随便聊聊”一直聊到孟半醒把棉花糖全部吃完。
校门口已经没剩多少人了,三个人目送孟半醒下车,同时松了口气。
霍蒙给莫敬方递了他的水杯,“莫队?”
莫敬方捧着保温杯,看着车窗外的孟半醒慢慢离开,道:“她看似说了很多,但有用的消息很少——她绝对还知道点什么。”
霍蒙合上本子,道:“但她认识周楼是在案子发生之后,这个应该不是在说谎,那她为什么还要给周楼打掩护?周楼手里有她的把柄?”
申跃林在沉思,“要说像……也像,她是校花啊,按学生们的说法,孟半醒这个人不好相处,长得好看脾气更好看,也没有这么纯洁又善良愿意跟周楼交朋友吧,这个事绝对有古怪,但是要说不像……”他皱眉,“……她那个样子也不像啊,提起周楼就跟提起她邻居家小孩一样,连一点多余的微表情都没有,关系不像特别好,也不像特别坏,应该不是受制于人。”
他又看向莫敬方,“莫队?怎么了?”
孟半醒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莫敬方绷着脸,道:“……我怎么总觉得……她有点眼熟?”
“你见过?”
“不,我以前绝对没见过她,想她这张脸这种颜值,识别度太高,我忘了我妈都不可能会忘了她。”
三个人短暂沉默,霍蒙靠着椅背一躺,“错觉吧,或者可能是你上辈子见过。”
莫敬方没空理他,低头喃喃着,“孟半醒?孟半醒?孟?”
霍蒙突然又说:“莫队,你电话。”
这五个字撞碎了他稍纵即逝的那点灵光。
车内响起轻微的声音,属于手机开静音后的震动声。
莫敬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点击接通,“喂,哥……又一个?”
他神情逐渐严肃,“……法医到了吗?我马上来。”
傍晚,将近六点半。
好像开始下雪了,孟半醒没撑伞,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便利店的方向走,第五清源百忙之中给她围上的围巾能遮住半张脸。
她呼出一口白雾,在在路口前站定,隔着一个七秒的红绿灯,足足一米九高的年轻人穿着长至膝盖的黑色羽绒服,坐在便利店的阶梯上,手在地上薄薄的雪上写着什么。
灯光变成绿色。
孟半醒双手都放在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很奇怪的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周云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了。
他像是在等人,然后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孟半醒走近了。
周云不是在写字,他在地上画了一个雪人和一张哆啦A梦的脸。
她喊:“周云?”
这里没别人,但周云不为所动,马上就要画完哆啦A梦的身体了,突然停住。
他又抬起头来,左右看了一圈,说:“……啊,你叫我?”
这就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叫周云。
周云连忙站起来,“你就是昨天那个女生吧?五块,对,五块……”
他拍了拍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五块钱,很新,只有中间一道折痕。
孟半醒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把钱接过来,“……谢谢。”
周云摆摆手,笑出一口大白牙,“是我该谢谢你,现在还了呀,那我先走了。”
他好像真的挺急的,还回头冲孟半醒笑,“这位朋友有缘再见!”
孟半醒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冰冷的指尖夹着那张五块钱。
她不笨,这个周云好像不太适应这个名字,而且据她从那三言两语中就能判断出来,昨天的周云表现得比较含蓄、彬彬有礼,笑的时候也只是微微一笑,今天的周云那口牙格外的白,开朗不少。
昨天的周云叫她“同学”,今天的……
她把手重新放回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