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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其之二十一 文明(上)

送风机转动的声音,轰隆轰隆地在持续着,这里是工厂内的某个房间。铁制的传送带上,是一块接着一块裸露在空气中的肉干制品,导致整个房间内充满了香气。

生产线上的操作者们,粗壮得甚至有点肌肉凸起的身躯上穿着大件白色的防尘服。他们将肉干拿起来检查,确认质量过关过后再放回传送带。

传送带足有数十米,左右两侧各有十来个负责质检的岗位,他们很认真地对待这份工作,成色不好的产品会被扔进旁边的回收箱。可以看见里面堆着不少看起来并不影响食用的肉干,但就这样被扔掉了。

而目检通过的产品,会沿着传送带一直被运送至下个房间。

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食品加工工厂的质量控制环节。但是这种寻常的工作环境,在魔族大陆的某处出现,而且被趴在通风口上的两位人类看在眼里,那可能就不算寻常了,至少对人类而言是这样的。

两位分别是黑色与橘色的毛发,身上穿着与通风口之下的房间不匹配的蓝色工作服。

至少外观上不是人类,并不会摆动的猫耳,挣得很大而且圆滚滚的眼睛,凸起的鼻子只有装饰功能,嘴边悬挂着几根长长的胡须,这是经过伪装魔法进行调整的猫妖五官。

如果要描述接受伪装魔法的感想,那就像有个人站在你面前,用魔杖对着你进行一顿闪瞎眼的发光,然后他突然告诉你你已经变身了。

里昂看着身旁的橘色猫妖,一个月过去了,始终未能习惯上司可爱的模样。

菲尼克斯半跪在通风口的铁板上,隔着滤网观察生产线的情况,幻化的尾巴被施术者设定为随机摆动,说是为了仿真。

里昂偶尔会产生想把他抱起来的渴望,但是他知道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必定会被各种大型魔法轰杀成渣。

浓烈得让人窒息的肉干香味从房间涌向通风口,厂房本来就是这样的设计。

熟悉的工业味道,没想到能在人类大陆彼岸感受到。

“里昂,你有什么想法?”

“除了肚子饿以外,我还有很多很多想说的。不过我认为暂时还是应该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说。”

“只是离开的话,原路返回就可以了吧,毕竟这个地方又没有巡逻警卫之类的角色。”

菲尼克斯指着身后的通风管道拐弯处,那是他们来时的通道。这个通风口足有一米高度,否则菲尼克斯不会同意爬进来这种阴暗小道。

沿着管道往回爬,里昂在思考真实而魔幻的各种景象,与自己曾在书中了解到的,曾在冒险旅程中听闻的,无疑相距甚远。

魔族应该是一个原始的种族,他们从原初开始就一直过着食物采集的生活,至少在艾路那时还是如此。

由几个家庭组成的小部落是魔族在人类记载在书本中的集团单位。偶尔会出现由三五个小部落组成的大部落,再以古老的战斗仪式选出部落领袖。

比魔族更晚出现的人类经历了相似的过程,不同点是人类基于生存压力而不得不选择更先进的生产方式。

而现在,与格兰修德的工厂相比毫不逊色的魔族食品加工工厂。由食物采集到工业文明只经过了数百年。难以理解的情况还有很多,结合从工厂之外看到的城市的一切,似乎还不能轻易得出结论。

从通风管道出来的地点是休息室,这里是一个摆放储物柜和桌凳的房间,所有的布置都和人类的设施类似。

午休早已结束,房间内只剩下偷懒归来的两位异类,他们沿着前往车间的通道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同事,应该说是真正的魔族,穿着与两人同样的蓝色衣服,握着木质的长棒搅拌着铁锅内冒出热气的糊状物。

没有谁会责怪休息偷懒的新人,这些老员工和流水线那里的质检员一样,只是默默地工作,用力翻动搅拌棒。

里昂和菲尼克斯,和早上刚进来的时候一样,顺其自然的模仿就能融入这机械的氛围,就像他们一样一直重复简单的搅拌动作。

装载糊状物的铁锅的高度不低,只有一米六左右身高的菲尼克斯的动作显得很费劲。突然过来的同样是一位橘色猫妖,她拍了拍菲尼克斯的肩膀说道。

“你过去那边帮忙投料吧,那比较适合你。”

投料的工作,只是将各种原料区分开,按照配方定量组合,再倒进锅内,那是对身高没有要求的岗位,菲尼克斯没有拒绝纯粹的好意。

现场再次恢复了毫无交流的状态,这样的情景延续到傍晚。

将最后的一锅糊状物装进桶内储存好,猫妖们开始返回休息室。

菲尼克斯站起来伸伸懒腰,望着依旧一言不发地离开的同事们。

“是可以下班的意思吗?”

“应该是吧,跟着他们走就好。”

……

街道上的风景,除了各式服装的穿着者都是魔族之外,其余的无论是住房还是基建,看起来就是人类大陆某个城市的住宅区,甚至让人怀疑这些魔族不过是人类伪装而已。

他们有的提着食物,有的拿着工具,在统一的下班时间段,这里是充满生活气息的归家场景。

跟随猫妖同事的脚步,里昂和菲尼克斯来到一个类似市场的地方,大型的室内市场,里面堆满了食物和各种日常用具,也站满了各种魔物。

猫妖们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手里都提着满满的两袋食物,然后就各自回家了。

里昂看着手中的绿色挂牌,那些离开市场的同事手中已经失去了这个在下班之后从工厂入口的管理处领取的物品。

“难道这就是工资吗?”

菲尼克斯已经从市场出来了,手里同样拿着一袋食物,是一些面包,烤肉和水果。

“应该是工资,而且是一次性道具,无论购买量的多少都必须将挂牌交给市场的前台,那张桌子后面有好几箱各种颜色的挂牌。”

里昂将挂牌放回口袋,接过菲尼克斯手里的袋子。

“先回去吧,菲尼克斯先生,这一天的信息量不少,我们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嗯,我都快被这种普通至极的异常给弄糊涂了。”

一片和谐的风景,虽然比起在工厂内的机械感,街道上是具备活力的,三五成群的好友散步聊天,或者在路边的公园内喝酒,都是一些在人类常去进行的休闲活动。

问题是这些都是穿着衣服的魔族。牛头人沿着海岸跑步健身,人鱼在岸边演唱乐曲,周围是由蜥蜴人,食尸鬼,哥布林以及各种魔兽组成的听众,他们在安静地欣赏着人鱼小姐美妙的声音。

海边的空房,可能是已经离开的一家留下的东西,没有谁会去占用。这一带有好几间这样的空房,里面生活设施齐全,只是太久没有打理而变得布满灰尘。

里昂推开没有上锁的门。早在前一天找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将里面打扫过了,如同一个普通的民居,干净,简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邻居告诉作为外来者的他们,只要是空房都可以随便使用,就像原来的住客去到别的城市那样。

菲尼克斯一进门就瘫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似乎一直在思考着某些问题。

里昂将食物放到桌子上之后,也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他似乎已经整理好了思路。

“菲尼克斯先生,我先总结一下至今为止的问题,然后再逐个讨论解决如何?”

菲尼克斯从袋子里面翻出水果。

“嗯,就按照惯例的做法吧,我先吃晚餐了。”

“您慢用……”

里昂从放在沙发旁边的背包内拿出地图,小心摊开在桌面,那是与人类大陆不同的地图,陈旧发黄的纸张,似乎稍微用力过度都能将它撕裂。

横放的椭圆形,大陆版块近似这样的形状。地图被很好地保存着,没有用笔做多余的标记。

“现在这个地图的功能也就剩下大致的区域划分。这片大陆的一切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和上次大战表现为不同的世界。数百年前这里应该还是海边的荒原,就算会有魔族路过估计也只是为了捕鱼。就区域划分而言,传送门在最东边,魔王城在最西边,中间的大片土地,被分成东南西北四块,分别由四天王进行管理。”

《魔王与四个世界》,这是一本由某位传说中的冒险者所著,记述了他因为研究传送门魔法而出现事故,最终误入魔族大陆,并在那里的旅行的故事。

他们和传说中野蛮的魔族完全不同,他们用语言交流解决问题,他们拥有工厂,他们拥有耕地,他们驯养家畜,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艺术,他们和平相处,他们拥有四个不同的世界。

以上是作者本人所作的序,内容也围绕着他在魔族大陆的这些奇妙的见闻展开,是一本如同日记一样的自传。

但由于所述内容过于荒诞,除了谋求利润的出版社编辑进大力宣传故事的真实性,大家都把这本书当成这位冒险者的妄想,都只是将这本书当作奇幻世界内的一个奇幻故事。

书的销量不错,冒险者还和出版社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

就最终的结果而言,和其他读者一样,只把这本书当作奇幻故事阅读的里昂,至少不会被如书中所述一般的奇幻场景所震慑。

侵略战争是如期进行的,而且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希恩的四人小队,艾扎克带领的人类军队,墨菲特的后勤部队,阿斯兰冒险团除了第八小队以外的所有成员,以上所有人组成了人类侵略者的正面部队,投放到大陆东方的国度,那里原本由基利安统治,现在是否有新的四天王上任,里昂是不得而知的。

包括战争的进展如何,自一个月前第八小队出发前往现在所在的南方国度开始,里昂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消息,估计也不容乐观,否则南方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南方的领主是摩根,摩根是否在自己的领地内也是无法得知。不过按照常理推断,他应该是在正面战场迎战侵略者,企图挽回上次战败的过失才对。

至于第八小队的任务,那就是与战争无关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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