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站在风雪之中。
“青铜灯名为狴犴罪孽灯，用一只上古凶兽狴犴配合诸多材料炼制而成，其燃无尽罪恶且不息，拒魂而焚烧，直到灵魂彻底一丝不染，才会熄灭。”
秋老现在前方，他伸手捏住雪花。雪花很容易就四分五裂，而到了他手中却一点事也没有。
“折磨他们多久？”安凡冷道。
他对于二人可谓恨之入骨，对于王浩所做的一切都无法原谅。瞧着安凡依旧无法平复愤怒的模样，秋老笑了笑，看来倒是成熟了不少。
“少百多则万。”
闻言安凡怒眉便缓和下来，呼出一口气。不断暗道：“没必要再如此，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代价…”
抬起头，目色担忧，又问了一句：“秋爷爷，我哥他没事吧？”
“没事。只不过，他究竟会成什么模样，我就不为人知了。”秋老摇摇头，叹息一声。
即使他出手也只不过保住了性命，体内那团火焰充满怨气和血气。只不过很精纯，所以不会影响他以后的心智和性格，算是一件好事。
“秋爷爷……”
安凡听到王浩没事后，泪流满脸的看着他，哽咽的声音，童稚的身影，一步一步摇摇欲坠的走了过去。
无依无靠，王浩对于他而言无比重要，甚至超越了自己的性命。
“秋爷爷，呜哇哇，呜哇哇……”
脑袋磕在秋老屁股后面，仿佛要将这七日受到的打击和委屈通通发泄出来。一个十一岁的孩童，经历这种事情，亲眼所见人的欲望多么可怕，已经以后的世界。
秋老转过身，心头一酸，浑浊不清的眸子浮现柔骨之意。
虽无血脉，可秋老已经把安凡当做亲孙儿了。膝下无儿女，暮年间，入坟头时还能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童陪伴。
他自然欢喜！
可，这是修仙世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即便是血脉亲人，也会因为一件天材地宝而出手，背信弃义之人数不胜数，忠义之辈不足于尾。
人心隔肚皮，秋老摸着安凡的脑袋，慈祥和蔼。曾经一路求道修仙不由觉得满足，他名声有了，实力有了，连最后上天还送了一个小礼物，他有何不满足？
“凡儿，你可知这天地之大？地域之广？万族鼎立，不管那个地方时不时都会发生杀戮、夺宝、奸淫与欺杀。”
秋老仿佛回忆其很多，闭上眼睛，又低头瞧了一眼还在身下如泣如诉，悲痛欲绝。
他第一次见到了他所认为的世界另外一边是如何的，和他的想法不太一样，自然备受打击，失望透顶。
可，那又如何了？这条路，他已经走出去了。
“大兽一族，天生不凡，一出手学会行走便开始厮杀，他们所生活的地方无不是荒山野岭，恒古山脉之内。”
“弱肉强食是大兽一族亘古不灭的法则，而人族，弱肉强食的点上加上一个骨肉相残，人性可怖，人性可怖。”
秋老摇摇头，仿佛在叹息人族与其他种族之间的差距，万族之中或许就只有人族最为复杂难懂了。
粗糙的手掌抚摸他的脑袋，心头一冽。再次叹息一声，眯着眼，嘴角浮现一丝凄凉的笑容。
“秋爷爷也就只能活个十几年的样子，但对于秋爷爷而言，十几年不过就是一闭眼的事情，想要登仙，太难了。”
“你还小，心智不成熟，心思单纯。”
忽然又笑了起来。
“或许说，凡儿你是运气好吧？遇到了我。秋爷爷活了万年之久，登仙无望，动了尘心，毅然无悔。”
说着，秋老也老泪纵横起来，望着头顶白雪飘飘，却不知何处安家？修仙之人，那里有什么家？家，只是一个被斩断的一部分。
“秋爷爷，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这样啊？为什么，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有些人生而优，生而劣？安凡不懂，安凡不想懂，安凡……还回的去吗？”
安凡抬起头哭诉，他很清楚自己已经踏入了修仙门槛了。这个门槛并非一个境界，而是看透修仙世界的残酷，明白天地的不仁，从而证道，踏上征战天的道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已经回不去了，在他进去太上宗的那一刻，心智都在慢慢变化。而在这一刻，彻底的蜕变成了合格的修仙求道者。
“回去？回得去，就好了。”
秋老眸子浮现一丝悔意，仿佛他为了求道修仙放弃了很多东西，这一刻回想起来居然多少有一丝悔意，不停叹息。
“仙人何处去安家？”
抬起头又看着远方，鱼肚白泛滥而起，骄阳出朝，一缕阳射在二人身上，稍微让二人多了一起慰藉。
秋老笑了笑，最后摸了摸安凡的脑袋，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这就是你以后的世界”转过身，便回到客栈内了。
“这就是我以后的世界吗？”
安凡脑袋不断问着自己，蹲下身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十二女子从客栈走了出来，看见安凡泪流满脸的样子，不由担心。
“小公子……”
其中一女子伸出手，欲开口安慰，便被旁边的牛春兰打断了，对着他摇摇头。
就这么的哭累了，安凡便独自一个人坐在客栈门口发呆。至于来往观望的客官，纷纷被牛春兰等人赶走了。
发呆了一天又一天，眼看就得过年了，牛春兰与姐妹们商讨起来了，仿佛要做出什么大决定一样。
“玉儿，你们过完年去哪？”牛春兰缓缓开口，咬牙问道。
“最后孝敬一下爹娘，留点钱财，便远离他们吧？”其中一人潸然泪下，幽幽开口：“希望，妹妹能够简简单单，无忧无虑的嫁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我以无憾。”
“我最后去看一眼爷爷的坟。”又一个开口。
“玉儿，想跟着姐姐。”玉儿咬紧牙，忽然开口。
她似乎成了牛春兰的依靠一样，情不自禁的崇拜她。身为女子，在这个世界之中，遇到真心爱自己的男人太难了，遇到只爱自己的男人更难了。
十二位女子之中，不免许多略有实力的家族，自然都背过三德五经，脸色都不是很好，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了。
“对了，姐姐，你去哪里？”玉儿忽然开口。
“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牛春兰悄然一笑，她此刻身上带有的成熟韵味可比她们浓郁。她本就是一个贞烈的女子，若不是为了复仇，她可能早就坚持不住了吧？
“姐姐，你别想不开啊！”
玉儿忽然抓住牛春兰的手臂，怎么样不打算松开了。
“傻丫头，只是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又不是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寻死。”
牛春兰没好眼色的白了一眼玉儿，这家伙比她小一岁。
直到牛春兰开口安慰，她们也才各自离开了，牛春兰走了两步出去，她也打算回家族看一看。
“小公子，我走了。”
牛春兰路过安凡身边，瞧了一眼身体积雪的安凡，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很标准的施礼。
“哎，若是这是我的世界，我又为何要踏进去，当一个平凡人不好吗？”安凡若有所思，自言自语起来。
牛春兰微微一愣，随后含笑而曰：“小公子，你所不知那些平凡人何尝不希望自己不平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万族证道升天，不就是为了一个不后悔吗？”
安凡呆滞的目光缓缓清明，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牛春兰，相貌美丽，举止文雅，很有一个大小姐的风范。
“不后悔？”
目光如炬，仿佛寻到了什么一般，若有若无。
“人死走马灯，心悔黄泉境。小公子，小女子不才，自认被支配者为平凡人，若是安好那还好，可若是有人欺凌霸辱，烧杀抢夺，可不和小女子一样绝望而又无助、无能吗？”
“夫子曰：能者助也，凡者求也。说不正是小女子这种平凡人？而小公子，却能一定是那个能者吗？不然，小公子也会一样去祈求他人援手，小公子乐为之吗？”
“若是，他日有人欺凌上你身边的人，小公子你又该如何？又当如何？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不去天争，不如地争，注定一事无成，任由他人践踏，小公子你乐意吗？”
牛春兰忽然吸了一口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慧眼明心道：“若是，他日又有人将你囚禁地狱，折磨大公子，折磨其他人的时候，你，又如何去面临你踏出的这一步？你悔吗？”
安凡一句话未说，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沉思冥想的状态。
牛春兰看够抿嘴一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面尘土，这衣裳都是从客栈里面取来，梳理清洗后戴上的。
耳边不断回荡牛春兰的话语，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可谓当头一棒，安凡沉默寡言，整个人仿佛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
不求道路路多长，且问本心心不悔。
大概牛春兰说的就是这一句话。安凡脑海轰鸣，仿佛什么爆炸了一样，让他头脑一沉便倒在了地上，昏厥过去。
只是单纯的在这里呆了三四天的样子，每日每夜的睁着眼发呆，再加上天寒地冻的，身子可能受了点寒。
“小公子！小公子！”
牛春兰娇容立马变得惊慌起来，立马跑了回来，一把将安凡抱起来，手被贴近他的额头，烫的下人。
虽然，安凡已是修仙求道之人，可他也只不过蜕凡一脉，未达到化灵境还是会得一些普通的病患。
“小公子，小公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