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刻,秋日的阳光就已经初显毒辣,艳阳高照。
“小玉,昨日晚间你为何回来得这么晚?”说话的女子和小玉差不多大,秀发浓黑披肩,脸如粉黛,眼似秋波,玉颈纤腰,丰臀修腿,长相甚是秀丽,身材曼妙无比。她倚着窗栏,晒着太阳,手上拿着一本《金陵才子诗集》。
“小姐,昨日姑爷回了趟城外青溪村的家中,让亲戚帮他翻修旧房,晚间请大伙吃饭,他喝醉了,所以回来得晚了些。”小玉可没说去东市打造酒具的事情,那是她和姑爷的“秘密”,按照姑爷的话来说叫什么“色古雷特”。
“哦,我道是什么事,初时还有些担心,幸好你们在宵禁之前回来,不然就只能住在青溪了。不过我听父亲说,他自幼父母双亡,过的是清苦日子,又怎么能有钱翻新房屋?”张小姐先是笑着说话,后一句便为宁昱的以往遭遇有些多愁善感了。
有的美是天生的,无需过多修饰,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显得风华绝代。这张小姐如此风情,哪会是宁昱心中臆想的青面獠牙,满脸横肉,体胖如猪的样子?
小玉急忙澄清道:“小姐,姑爷他没花钱,都是村民们自发帮他翻修的。村里来了好几十人,像赶集一样的。用的木料瓦片也都是村里人送来的。”
实际上宁昱是拿了小玉的钱,但没用上,现在这钱又都回到小玉的兜里了。不过小丫鬟心中有些许不可告人的情感,语气急促,似是有欲盖弥彰的感觉。
张凤娇并没有感觉到小玉的异样,心里在思索,修房造屋自古以来都是大事,怎么宁昱会有本事让村里人自发地帮他修造,这得需要对村里人有多大的恩惠。不过她心中惦记的是宁昱的人品才学,这事儿便没有追根究底了。
“小玉,你这两日见过他读书作诗没?”
小玉忙应声道:“读的读的,哦,书没读,倒是作了几首诗和曲。”
秋闱前,父亲就对张凤娇言道,要给她找个中举的夫婿。她心里属意金陵第一才子周安,但又羞得说出不出口。只在心里幻想如果是周安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周安家境很好,比起自己家也不遑多让,而且盯着他的又不止一家,刘县侯府、郭公爷府都在派人打听他的消息。只盼望父亲真的能想办法和周安订婚,如若不然就只能当自己撞天婚了。
果不其然,周安在放榜那一日连去都没去,爹爹却把同样没有看榜的宁昱给弄了回来。这宁昱声名不显,翻遍了金陵书社出的《金陵才子诗集》,也没找到他的名字。后来又听下人说宁昱是今年的解元,她很是奇怪,怎么久负盛名的周安就被宁昱给比了下去?
听得小玉的描述,这宁解元长相倒是不错,力压周安夺得解元,才学也是顶尖的。心中对宁昱更为好奇,但苦于两人成亲前不能见面,只得偷偷留意他的行踪,又让小玉记得记录他的诗词。
小玉虽然昨日和宁昱东奔西跑地,下午时学了首曲。晚间回来又趁着宁昱酒兴大发的时候,请他把之前的那几首诗词写出来,好让她能交差,因为她知道小姐今日肯定会问起来。
晕乎乎的宁昱听得美女要诗词,便把前几日吟的《登科后》、《薄薄酒一首》和《江城子·密州出猎》三首诗写出来,又作了一首《蝶恋花·凤栖梧》,小玉特别高兴,赶忙收了,服侍宁昱安歇。
张凤娇见小玉拿出来宁昱的诗词,心道原来他是故意藏拙,所以声名不显。急忙拿过来品评。
看了前三首诗,或喜悦或自省或豪放,每首字体都不一样,好似都是自创,一看就是可以天下流传的好诗好字,她开始对宁昱的惊人才学赞叹不已,相比之下,自己手上这本《金陵才子诗集》可以拿去厨房烧火了。
又看到第四首词,张凤娇先是赞叹字好,然后脸红,接着柳眉倒竖,最后银牙紧咬,开口骂道:“这下流无耻的淫贼!”
“小姐,好端端地,骂姑爷做什么?”
“你自己看!真是气死我了!”张小姐怒道。她自幼便学《女学》,哪看得了这些淫词艳语。
小玉昨晚得了诗词,并没有细看,再说她虽识得些字,未必懂其中隐含之意。此时接过来看了,见那纸上写道:
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小姐,没问题啊,小玉看不出来。”小丫头一面回答小姐,一面暗赞姑爷的字真是漂亮。
宁昱白天认识了欧铁匠,解决了赚钱的门路问题,中午又回去了结宿缘,还把房子翻修了一通,昨晚酒兴上来,处于亢奋状态。正所谓是饱暖思YIN欲,饥寒起盗心,他早就把小玉看成是自己囊中之物,听得小玉要诗词,便拿了一首柳永的艳词来逗她。不过宁昱打死都没想到小玉会给张小姐看。
张凤娇被气得捂着胸口大喘,道:“看不出来?你再想想,这写的是什么?分明就是述说狎妓的场景!当真是无耻之极,此等下作之事,竟然被他写成词!真真正正是枉读圣贤书!”
小姐一提点过后,小玉再看时脸就红了。嗫嚅道:“奴婢……不……不……知道,当时……当时……姑爷喝醉了,可能……是喝醉了……喝醉了……胡乱写一通吧。”
张凤娇杏目圆睁,胸前双峰因愤怒地喘气而抖个不停,道:“你说他是立时便作出来的?别人作诗,都是旬日甚至几月才能得一首,小玉,你才跟了他几天就敢哄骗我了?”
“真的,小姐,姑爷作的这几首诗都是出口即成,从未见他动过笔或是打过腹稿。对了,还有首曲子……”小玉从未见过小姐发过脾气,惊恐无比,提到曲子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这首曲子是姑爷在父母坟前想起故人现作的,昨日我便学会了。”
张凤娇听小玉辩解,似乎真是如此,气息稍微平和了些,道:“唱来我听。”
小玉立马便张口唱了起来:“长亭外,古道边……”
这曲子更是绝了,曲调又是新创,其中悲怆难舍之情至深……这种人用情至深,又怎会看得上娼妓,难道是想像和某个清倌人的场景?可能我错怪他了吧……沉默很久,才抬起头道:“我姑且信你一回,不过一会你让他作首诗来,证明他真的是立时能作出,不是旧作。这样,就用蝶恋花词牌。”
小玉低声回道:“小姐,姑爷昨晚喝多了,现在都还在高卧不起。”小姐听了曲子之后,果然不生气了,真是吓了我一跳。
“那你去守着他,晚间一定要得到这首诗,不然一定让你尝尝家法。”张凤娇假装怒道,其实她心中根本没那个心思,就是很好奇宁昱才吓唬小玉的。
丫鬟一下子就慌起来了,想起那些犯错了被执行家法的小厮,脱光了屁股,被大管家拿着竹条狠狠地抽上去,一直打到皮开肉绽……小玉心中发抖,感觉小屁屁凉飕飕地,魂儿都要吓掉,忙不迭地去找大救星姑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