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沈策淡淡道:“我那么告诉他只是想让他把实情尽快吐露给我罢了。”
“像他那种一看就是在生意场混了很多年的人,为人处世必定相当圆滑。我如实相对,他反而不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说着,他瞥了眼满脸戏谑之意的白衣女鬼:“刚好这个时候你送上门来,阴差阳错踏入我的陷阱,我也就顺道拿寻常丑时女的身世作了一番文章,果不其然戳中了他的心事,被梦魇纠缠许久却无人诉苦的他一时心血来潮便将真相一五一十说与了我。而我给他的蒲剑和香囊也不是用来防你的。我看他眉心死气极盛,没有你,另一个人也想把他置于死地。”
“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你还真有点能耐。”丑时之女有些惊异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的目标便是一样的了,不过,你把我留着却不杀我,是想做甚?”
“我说过,我真正的目的不是帮你的那位情郎,而是拯救你。”
沈策垂下眼眸,盯着马克杯中自己的倒影:“虽然你生前干了一些很可恶的事,但罪不至死。而且,现在显然有人比你更阴暗,不仅对你痛下杀手,还想致你的情郎于死地,变成这副模样的你无非是成了那人达成真正目的的替罪羔羊。若你因为仇恨与那人一同堕入地狱,从而永世不得超生,未免也太不值当了。我还需要你帮我引出那个幕后黑手,好还这座城市一片安宁。”说着,沈策抬眸向屋外望去,眼底满是看不清的阴霾。
丑时之女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小伙,赞许地啧了一声:“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想法,倒是比天明那家伙有骨气多了。既然如此,合作的事儿我同意了。而且,死了之后我明白了很多,我估摸着这或许是上天给我破坏别人家庭的惩罚吧,所以我不敢再奢求什么,只需你给我一个真相便好。”
沈策点了点头,将桌边的小绳一拉,笼子开了一个一人高的小口,丑时之女踩着单齿木屐“哒哒哒”地走了出来。
“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真正在诅咒的人是谁了吗?”
面对沈策的提问,丑时之女不假思索地说道:“是另一个与我相似的灵。我以这个形态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它,它想置我于死地,我只能慌忙逃走。直到我渐渐熟悉了我的这个形态之后才有了对抗它的一席之力。只是我的诅咒对虚体的生灵并不管用,只能将它禁锢一段时间,而刚刚在路上也正是那禁锢时间一过,我便没制止住它让它向天明扑了过去。而我随着天明一起进了你这屋,也是因为我把你误当做了那个家伙的主人。”
“果然。”百目皱眉:“主人,如果您刚刚不出手,梁天明必死无疑,那灵师好狠的心。”
沈策问:“你可知梁天明有什么仇家?”
丑时之女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他这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都成老油条了,圆滑的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厉害着呢,恨他的都没几个,更别提恨之入骨的了。我要是不被他那张嘴哄的团团转,这会儿哪还能在这里?”
沈策扯了扯唇角,姑娘你这也太实诚了。
想罢,屋内的三人分别回忆了一下方才沈策和梁天明的谈话内容。
处事圆滑,没什么死对头这点倒是用不着怀疑。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巨大的振翅声响,紧接着,一头大鸟便在沈策身前的桌子上站定。
那大鸟一落下便怪叫了数声,情绪十分不稳定。
沈策拨了拨三青凌乱的尾羽,蹙起了眉。
他沉思半晌,才抬头望向身前的白衣女子。
“那尸体果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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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天明没有再回他那栋郊区的私人基地,他这三个月来,第一次推开那扇熟悉的门。
不是所有的房子都能被称之为家的。
与宋娅在一起的生活是欢愉的、不用顾忌任何的,但同时,那样自私的爱也是令他窒息的、进退两难的。
每当被咄咄逼人的情人一通乱骂,他的脑海里便不自觉地浮现出妻子那张温柔的面庞。
他们结婚多年,妻子显然已经不再如当初年轻美貌,但他似乎就是个人渣,厌倦了年华老去的妻子便去找漂亮有活力的女大学生,受不住泼辣的年轻女孩的抱怨便又思念起温柔贤淑的结发妻子来。
他心中自然是有对妻子的愧疚的,但更多的却是背德的快感。
流连于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的他不但不想改,甚至有些沉溺其中——这种拥有一个以上的女人依附的感觉。
如果他两个都能拥有就好了。
梁天明曾经不止一次这么想。
但现如今,推开门的梁天明的脑海中却再也没有这种想法。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好好补偿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来赎他的罪——他不想再失去一个爱人了!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令梁天明惊奇的是,家中的灯仍是开着的。
梁天明的心头渐渐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将这种令他不舒服的感觉从颅内甩了出去。
担心惊扰睡着的女儿,他小心翼翼地换上拖鞋,一瘸一拐地向屋内走去。
门锁闭合的声音在他身后不可避免地响起。
“谁?”
卧室里传来一个女人警觉地尖叫。
紧接着,一只塑胶拖鞋从半掩的房门内砸了出来,精准无比地打在了梁天明的脸上。
“哎哟——”梁天明痛叫一声,屁股墩朝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一摔,难免牵动了膝盖处的伤口,梁天明痛得五官都扭在了一处,他倒吸着凉气,竟一时忽略了卧房内窸窸窣窣的声响。
“诶?天明?你怎么回来……”
梁天明龇牙咧嘴地抬起头,头发凌乱的妻子正瞪着惺忪的大眼,一只新涂了丹蔻的手不敢置信地捂着嘴。
“好久不见,素琴。”
看着许久未见的妻子,梁天明的唇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尴尬又难看。
“对不起天明,我以为是贼……”陈素琴匆匆蹲下身,将丈夫扶了起来。
当她看到丈夫被裹得像哆啦A梦似的双手时,不由惊讶道:“天明,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一想起方才路上发生的事,梁天明的后背不免冷汗涔涔。
他装作检查身体状,躲开妻子关心的目光,搪塞道:“没,没什么,路上太黑摔了一下,呵呵。”
“原来这样。”陈素琴点了点头,搀扶着丈夫走到沙发处坐了下来。
“家里的灯怎么还开着?”梁天明转移话题道。
陈素琴望了眼吊灯,解释道:“哦,我煲了粥,凌晨的时候要开一下电饭煲,担心摔跤就提前开着了。”
“说起来,你不记得了吗?以前你还在家里睡的时候我半夜去开电饭煲,还不小心撞到过客厅的桌子呢。”
凝视着妻子明亮的眼睛,梁天明的心头莫名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这么多年来,他好像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自己的妻子。
“素琴,你比以前好看了。”
“啊……是吗?”面对丈夫突如其来的夸赞,陈素琴的眼神有些躲闪,她将脸颊掩进长发的阴影里:“我看你是忙工作忙昏头了,这么久没瞧见我了才这么觉着的吧。快别说这么多了,你一定累坏了,早点洗洗睡……”
“才不是!”
梁天明有些激动地打断了妻子,他两只手郑重地搭在妻子的双肩上,将她扳了过来。
他凝视着妻子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后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了,从明天开始,我会天天回家陪你,陪我们的女儿。”说罢,他一把将妻子拥入怀中,鼻子紧紧地贴在妻子的秀发上,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熟悉的气息,仿佛怀里的人在下一秒就会跑掉似的。
“天明,你到底怎么了……?我没事的,你忙也是为了我们母女好,我都明白……”
梁天明没有理会妻子的反抗,他将那具柔软的身体拥得更紧了些,却也因此错过了脑后妻子的唇角露出的一抹古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