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穆华。”赢成很少见一向和顺的穆华这个样子。
吱……，门开启一个缝隙。葁黎钻出来的，表情平静：“是你们？”
赢成看看对望的两人，隐隐有异。忍不住对葁黎道：“葁黎，我们不知道怎么能安慰你，依桐安葬了吗？我们能去拜祭一下吗？”
“人都没了，还安葬什么？我没事了，你们放心吧，我没事。”葁黎面容沉痛勉强的笑着。
“不打算让我们进去吗？我们以前可不是站在门口谈心的。”穆华僵硬的问道。
葁黎面目也僵下来：“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招待你们吗？”
赢成见气氛越来越僵，赶紧搭话：“喂，穆华，你怎么了？葁黎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来也是有事找你商量，你走以后相佬提议让你休养平复一阵，已经商议过要更换冥坛玄祭，你若是累了，不如就此……”
像是逆死的野兽，葁黎几乎是从牙缝呲出的声音：“大祭司同意了？首领就没说什么吗？”
“你别激动，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怎么能冷静处理好冥坛事务？”穆华眯起双眼沉声说道：“大祭司和首领都没同意撤掉你，只是同意让你平复休息一段时间。你要知道，如果你有偏差，影响的是我们整个部落！你确定你还能处理好吗？”
葁黎忽然呆住，喃喃的嘀咕：“我不需要休息，我可以。我不能被撤换，不能。”
“你们都在啊！”
三人闻声望去，见是驩兜，三人齐齐躬身：“首领。”
驩兜上前扶起三人：“就我们几个还做这些虚礼做什么？葁黎，事情他们两个应该跟你说了……这里不方便，我们进去说。”
葁黎面色微变，却是穆华抢先说道：“首领，葁黎妻儿新丧，恐不宜接待你。我们去揺川树那边吧。”
“………也好，我们走吧。”
摇川重水间，一颗已经枯萎的巨树下光影交错。四人围坐在树下，抬头仰望儿时繁茂的树冠，此时只有几丛干黄的老叶。
“溯已经这么高了？穆华，舍不舍得把女儿许给骁狄啊？”
穆华勉强一笑：“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子女自有缘的。”
驩兜粗犷的脸上泛起苦笑：“葁黎，是我对不住你，没料理好你的家人。”
“这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啊。”葁黎精神有点恍惚：“只是我自己没做好准备。”
驩兜叹口气，不想在纠结这件事：“我三苗部族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地方，为了生存付出了太多牺牲。为了能适应瘴气毒虫，我们不惜以族人身体为媒研究蛊术。我们的孩子不得不在母亲肚子里就接种蛊苗。当年我们六人在这里立誓，一定要带领三苗走出这片蛮荒之地。可是如今……我也动摇过，相信你们承受的不比我少，我也没保护好你们的家人。但我始终坚信，我的方向没有错。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不能停止。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们必须跟我冲在前面，你们现在要退出我绝不勉强。”
三人都没有说话，驩兜知道他们不是想退却，只是不想提前表态影响其他人。
“你们都不说话，我来说吧。”赢成耐不住性子道：“穆华照顾一对儿女不易，葁黎你妻儿不幸，该到我承担的时候了。葁黎说实话，我担心你，大祭司本来就不同意我们东迁。如果因为此分心，不止影响我们的谋划，更会给三苗带来灾祸。”
“你别说了，谁也不准动我的位置。”葁黎红着眼睛说：“我还能再失去什么？你告诉我啊！赢成，我不需要你来顾及我。”
穆华见葁黎激动一把抓住他肩膀：“葁黎，赢成不是不相信你，是担心，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说到底我最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我没资格劝你，但我希望你能慎重做这个决定。”
葁黎拼命的甩头让自己冷静：“驩兜，我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相信我，我今晚就去找大祭司，不光是为了你，我也有私心。首领，我要去见大祭司了。”
说完葁黎头也不回的顺着揺川河畔走进林子。
………………………
两日后。
“这是第四个了，左颈带肩整块被撕掉。”澧鄂用骨矛挑开死者衣服。
“澧行尉，睨罴很少出山林这么远啊？怎么最近这么活跃。我们要不要再林口加些栅栏？”
澧鄂皱着眉头把衣服盖好：“怕这东西不是栅栏能挡住的。跟我去见首领吧。”
哨卫抓着头问：“野兽袭击的事不都是我们行榔卫负责吗？需要惊动首领吗？而且今天大祭司召集，首领和各族长都去祭坛了。”
“那就去祭坛，留好人看守，你现在就和我上山。”澧鄂似乎等不及交代完，就往山上疾走。
哨位官小跑跟上问：“睨罴都是独自生活，又不会成灾，要不要这么恐慌。带一队人进林子就抓了呗。”
澧鄂眉头不展：“怕是没那么简单了，我们快走，见了首领在解释。”
黄昏近夜，越崇祭坛上一片血红晚霞。大祭司黑帽遮脸，因为许久不出来走动，脚步有些僵硬。他一手持着黑杖，一手拉着葁黎走到众人中间。
“首领，各位族中管事，今天召你们来，无非是有件事跟大家宣布。”大祭司苍老的声音略带欣慰，他转头看向葁黎道：“葁黎前着日子遭逢变故，各位族佬怕他有失向我提议让他休息。可这孩子顾全大局，不畏惧命途。今天我就是要告诉你们，葁黎，仍然是我三苗部的冥坛玄祭，享受供奉，镇守冥坛。”
葁黎走上前，转身面向大祭司与驩兜，伏地参拜，翻手朝天：“葁黎必会继续值守冥坛，窥天引路，不惜阴火焚身，魂灵不聚。”
驩兜扶起葁黎：“葁黎，难为你了。”
葁黎苦笑，却见人群有骚动，澧鄂已经分开人群来到驩兜跟前。稳了稳气息，澧鄂才镇定的对驩兜汇报道：“首领，近几日行榔卫多名哨位被袭击，到今天已经死了四人，失踪村民不下十人了。我怕事有蹊跷这才打扰议程。”
驩兜：“我听说了，是睨罴为害吗？”
澧鄂摇头，走近俯身道：“首领，情况复杂，你还是随我去看看吧。”
驩兜环顾四周，见人多杂乱，便对大祭司告退道：“大祭司，我去看看情况，各位也回去歇息吧。”
大祭司回到祭坛内室后，驩兜便自己带着赢成离开。
“等等，我随你们一起吧！”葁黎追上四人道。
“好，澧鄂沉稳，怕是情况严重，你来也好。”
陈放尸首的是一座石台，夜里已经透凉，却开始腥臭异常。
驩兜看着尸体道：“这痕迹确实是睨罴撕咬造成的啊。”
澧鄂上前挑开外衣道：“可是身上却没有爪印，而且睨罴觅食向来血肉尽吞，可是这尸体却没有多少血喷出来。”
赢成接过骨矛挑着颈部伤口，惊讶道：“是被大量吸食血致死，而后伤口被做成睨罴撕咬的样子，是有人故意隐瞒的。”
澧鄂表示赞同：“赢成大巫说的没错，一定是人为造成的，而且就是寨子里的人。”
葁黎直接用手抓起尸体，丝毫不避讳是血污。
“不是一般的污秽，怕是有意识的挑人下手，行榔卫是练过筋骨有身手的，动静大所以没处理尸体才伪造的睨罴牙印。”葁黎用袍子蹭着血族，冷漠的说：“那污秽把沾染自己气息的部分都撕掉了，很难用灵息术找它了，怕是难办了。”
“那也未必。”
葁黎问声望去，穆华抱着女儿走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