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魏子默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垂落的帷幔和纯白色天花板,屋子里的摆设正提醒着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他想撑床坐起来,身子却疲软无力,软塌塌地又栽回去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用了些让你不乱动的药粉。”
孟竹溪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温言宽慰道:“不会有副作用的。”
“小姐,药熬好了。”
她从玲珑手里接过药碗,空气中蒸腾的热雾熏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那根银簪会发黑是因为这秘方里的一味特殊药材,并不是毒。”
孟竹溪在魏子默昏迷的时候发现了他藏在袖笼中的秘密,边调匀汤药,边在心中暗叹他对自己防备之深。
魏子默半信半疑,孟竹溪舀起一勺药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嘴里,他只得无奈吞咽入腹。
“我是郎中,你是病人,必须要听我的,伤才会痊愈。”
孟竹溪温柔的一勺勺喂着,魏子默咽着汤药有些恍惚。
眼前这个少女,真的是魏子厉的人吗?
即便是,想必也应该有不得已的苦衷罢。
“谢谢。”魏子默对孟竹溪多了几分怜惜。
昨天是突如其来的粗鲁,今日是突如其来的礼貌,孟竹溪被他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孟竹溪和玲珑的悉心照料下,加上习武之人出身,魏子默的伤势痊愈的很快,才半个月就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
孟竹溪如释重负的煎完了最后一服药。
“姑娘可否陪在下去城里转转?”魏子默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孟竹溪的背后,吓得她连拭汗的帕子都丢在地上了。
“能不能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孟竹溪嗔怪的语气任谁听了都像是在撒娇,落入魏子默的耳中,这种感觉更甚。
魏子默弯腰拾起帕子,放在鼻尖轻嗅片刻,归还给了孟竹溪。
“抱歉,惊扰到姑娘了。”
“出去走走也无妨。玲珑,告诉王老爹,今日不用备晚饭了。”
孟竹溪搁下手里用来扇风熬药的蒲扇,跟在魏子默的身后离开了客栈,她望着那块写着“风尘”的匾额,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在这里蹉跎了半个月,不知道蜀地境况如何了。
皇兄寻她,想必寻疯了吧?
在山上和师父学医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师父从来都是大胆放心的让她出去历练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得了这么个“小医圣”的名号。
其实她对那个“小”字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满意的,“小”就代表着稚嫩和年纪尚轻,可谁让她的师父是医圣明熙呢?小就小了吧,被自己的师父占便宜也不算吃亏。
见孟竹溪想的出神,魏子默便刻意放慢脚步等她,想不到这望江城虽是个小城,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米店、杂货铺、车马行、镖局、钱庄、油铺,戏院、酒馆、茶馆应有尽有,除了规模小点,丝毫不逊色于魏都的那些街道。
路过一个小摊时,孟竹溪被一对假玉镯子吸引住了,那镯子并不似寻常的玉镯般光洁莹白,而是殷红如血,缠丝如发,玉润如肤,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血玉。虽然明知价格低廉不可能是真的,但她还是想自欺一次。母后生前最爱的便是血玉,齐陈攻蜀之战中,为了凑集奇珍取悦魏皇,她把自己最爱的血玉镯一齐送了出去,濒死也没能尝到失物复得的喜悦。
母后的薨逝也是孟竹溪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当时她刚下山回宫,虽已得了个“小医圣”的虚名,但经验远没有如今充足,身为医者,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在怀里却无力回天,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耻辱。
“老板,这对镯子我要了。”孟竹溪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子搁在桌上,拿起那对假血玉镯,心下惘然。
“这镯子,魏国宫廷里有真品,据说是蜀后的挚爱奇珍,姑娘若是喜欢,在下有办法取得。”
魏子默胸有成竹的样子刺痛了孟竹溪的心,作为魏皇的爱子,洛皇后的心尖肉,他当然有办法取得,倘若魏皇早日松口愿意出兵相救,母后也许就不会气急攻心,暴病而亡了!
“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小郎中,怎么配的上蜀后的遗物呢?”
孟竹溪对魏皇是有恨意的,但她更恨的是下令屠戮蜀国百姓的齐陈国君。“莫要这样贬低自己。姑娘是个聪明人,看过那块龙纹玉佩,想必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魏子默的语气里三分真诚,三分试探,他到现在也没有解除对孟竹溪的怀疑,魏子厉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察觉到魏子默话里的猜忌,孟竹溪巧妙的回应道:
“公子是何人我都不在意,我是个郎中,在意的只有救死扶伤,无论病人是何身份。”闻言,魏子默怔愣了片刻,不由得开始在心里怀疑自己:“难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孟竹溪把那对镯子收好,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在原地愣神落后的魏子默很快便脚步匆匆地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