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六天,独孤禛再也没有来看过言韶南,倒是那玲丫这个丫头总是朝言韶南这边蹭。虽说玲丫是专门派来侍候言韶南的,可是也是来监视他的。殷筱尘作为专门负责独孤禛的医师,应着独孤禛的命令用着极好的药材救治言韶南。但是她并不是侍女,也不是单单管言韶南的,不能时时刻刻的待在言韶南的身旁,就算待在他身旁,也有玲丫在侧。玲丫表面热情可爱,却是给言韶南和殷筱尘无形的压力。当你以为她蹦蹦跳跳的走远了,没过一会儿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屏风后;当在装死的过程中,过了许久许久,没有声响,都快要感到身旁没有人了,但是你听得见她的呼吸声,虽然很小声很慢,很仔细才能听到,她竟然在你身旁也是这么站了许久许久。若不是人还有影子与呼吸,恐怕都发现不了。
于是独孤禛在第三日接到言韶南醒转的消息,只是他失血过多,要让伤口结痂,差不多愈合完好后才能远行,还不能让他情绪太过激动,如若不然,血气运转太快,伤口破裂,又要失血。独孤禛笑着哼了一声,只让殷筱尘好好让他养着。
言韶南这几天吃得香睡得着,相比之前在宫里头休养来说,没有政务,没有烦恼,气色都好转了许多。在宫中也是养尊处优着,长了些肉回来,却不比在外,多多活动,好好的放松了,仿佛自己并不是被俘获的败寇,有了精神气儿。他这几天在小小的帐篷里相当于幽禁,却还是听到一些消息,听说再过个几天,独孤禛就要准备进攻临城了。
言韶南心中始终都在盘算着。玲丫的姐姐被派回了独孤禛的身旁了,说明独孤禛已经不用惧怕言韶南这一半残之人了。之前种种,恐怕是听了探子的情报却不敢笃定,所以百般试探,却不知小孩就是小孩,不知不觉就被套了许多话出来。
各国往来在通信不发达的情况下素有有误的情报,有些往往会引起巨大的误会,而情报是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无论为了避免误会维系和平,还是为了阴谋利益,历来除了战争联姻,还有安插的探子提供的情报和各有喜丧时发给其余国家的国书……只有这些才能知晓别国国事。这些年没了战争,可是也是增了一项——联谊大会。联谊之会,三年一次。各国君主都会参加,到主持大会的国家去做客几日。而因签订了合约,大家各自尊重着,不会说在大会上刺杀或是暗算谁谁,这样不光给自己颜面,也给主持方颜面。
不过独孤禛身为一国皇子,确是有些手腕。言韶南知道独孤禛这般就是在逼迫他。他自知不能久呆,更不能到辰国去,去了便是死,但也轻易逃不出来。若诩皇知晓,以天齐诩皇言应宣的手段,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他,诩皇知道“言韶南”【闫念书】是他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假货,他又在宫中几天已经涉及了政治与夜阑宫密事,若他落到别人手上,那就是个最好的情报罐子。无论他是不是言韶南,与诩皇有没有血缘,就是他的身份与特殊性,未来还能活几年也是个谜团。
言韶南算了算日子,要到六月了,是该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言韶南猜测,出征之前,依着独孤禛多疑的性子,必要好好检查一遍,以备万无一失。但是正因为多疑,倒是成了破绽。从殷筱尘处知晓,独孤禛一直令她给辰军熬制去除暑湿的汤药,因为天齐边疆,尤其是湍南地境多为丘陵,春夏暑气生,而春日的绵绵不绝的小雨大雨在山丘森林中集聚了湿气。辰国国境少山川多为平原而靠近乌月国的北境还有一片衰草荒原,所以辰国士兵一来到此处便开始长湿热疹子。湿气重,不免又会生出什么疫病来,在每次都要死人的战场上,都是损失。殷筱尘有治的法子,与那些负责普通士兵的医师商量了一个方子出来。
独孤禛也不是傻子,完完全全的相信殷筱尘。他派了许多人去帮助她熬药什么的,也是为了看着她,不让她做什么手脚。殷筱尘在每次熬制汤药后,都要给那些派遣到她身边帮忙的士兵们,当面尝试。殷筱尘知道独孤禛的用意,所以每次都大大方方的喝,没有挑明出来。
下午,熬药的地方又升起了烟,待汤药貌似好的时候,殷筱尘拿了一个木勺舀了点药出来,吹了吹,喝了下去。这时有个人拿小木盆打了一盆清水回来,看到殷筱尘的模样,放下盆子凑过去问道:“这好了吧?”
“嗯,应该可以了。”她说着将自己刚刚喝过的木勺放在了木盆之中,洗了洗,一旁的兵士看了不禁道:“嘿嘿,姑娘真是讲究人,每次尝过都要将这勺子好好清洗一番,哪像我们,五大三粗的,倒不计较这些。”
“嗨,这话说的。”殷筱尘一边好好的搓洗那个勺子,还拿出来后凑近看,在中间用指甲抠了抠,“这可不光是讲究的问题,若是我的嘴巴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着这勺子进了汤药,进了你们的肚子里,岂不是我的罪过,对不起你们了?战场之上,岂不是也要惹来杀身之祸?别贫嘴了,快快抬出去吧。”说着将洗过的勺子递给他。
“诶。”那人应了一声,立马接过勺子,招呼了身后的几个壮士来,一起将这一缸的药抬了出去。
看着他们出去,殷筱尘笑着拍了拍手,将一旁放着送给言韶南药的托盘端了起来离开了这里。她一路上表情自若,走进帐篷将要盘放在床边,然后用架子上水盆中的水好好的洗了洗手,还仔仔细细的扣着指甲缝。
“喝完这个药,咱们就出去。”殷筱尘回也没回头说道。
言韶南已经换了件战甲,一副辰国士兵的模样。
“咱们?”言韶南失笑道,端起药一饮而尽,或许太苦了,他喝完后脸就皱在了一起。
“对呀。有什么问题?”殷筱尘甩了甩手中的水,然后拿起搭在盆边的手巾擦了擦手,“别说废话了……那个侍女我已经调走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