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绵绵不绝,灼光等人返乡走到一半出了很是严重的状况,不得不半路停下,找了间死贵的客栈住下。
老李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入了那贼眉鼠眼的客栈掌柜的腰包,心疼地扼腕长叹。
他看着头上裹着厚布,脸上套着面纱的灼光连连摇头:“小姐,身体太弱了,回去得好好补补。这么大一点雨就感了风寒,老奴家里懂点药,我这就上山去给您弄点草药。你喝点也好受啊。”
灼光抱头装死,没有回答,但蜀离明华等人憋笑得难受。
他们都知道,这灼光哪里是淋了雨,感了风寒才停下住店的。她分明就是法力下降,淋了雨发芽了……
明华哑着嗓子忍笑忍得抬不起腰,她劝道:“没事没事,老李你歇着,推迟几日返程问题不大的。你可以跟着蜀离去街上走走逛逛。”
蜀离也连连点头:“我师傅没事,我正好信纸写完了,老李陪我去买点吧。哦,对了得给师傅带点胭脂水粉……”
蜀离话没说完就感到一阵怨毒的目光,吓得拉着老李就跑。
那日从馥香城出来,众人一路前行,眼看就要到了。可惜天老爷开了个玩笑,马车顶棚被树妖戳坏了。众人都没有察觉,结果倾盆大雨这么不要钱地一浇,全搞灼光头上了。
哦嚯,灼光一个不防水不防潮的水仙仙子光荣发芽了。
她原本浓密的黑发全变绿了,远远看去就像顶了一片浓郁的草场,无比壮观。
若只是头发绿了问题都不大,可以用帽子一遮继续赶路,但是脸要是绿了呐?
灼光欲哭无泪的看着镜中自己原本白白嫩嫩清秀可人的小脸,变得真“清秀”可人。
这群妖中就她一个植物,明华一把古琴淋了雨最多哑两天,蜀离一只耗子精经常风里来雨里去问题也不大。
“啊啊,天哪!”灼光一头磕在铜镜上,痛不欲生,自己怎么出去见人啊。
腰间的黑龙玉佩还是没有反应,按照往常自己这般丢人,那对自己求而不得的怜释一定会出来奚落一番。
“怜释?怜释?”灼光有些不详的预感,这家伙自从自己拿到原身的时候就变得很是虚弱,都无法显现出人形。甚至还一度消失在自己面前。
灼光也顾不得看自己的脸,捧起黑龙玉佩仔仔细细的看,发觉那些原本不明显的裂纹开始越变越大。甚至连黑玉原本的油光水滑也受了影响,开始变得触感粗糙,一点也不似寄托了仙家元神的灵玉。
“怜释这次怕是有些危险了。”明华原本是给灼光送药褪绿的,一看着那玉佩,也严肃了起来。
“我也有不好的预感。”灼光低垂着眼,在室内设了结界她也就没有再裹头发,戴面纱。
明华皱眉,看着有些无奈的灼光。想了想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这么多年了,你对怜释还是没有感觉?”
“什么感觉?”灼光抬眸有些茫然的看着明华。
“心动!”明华背过身去,轻轻道。
“没有,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和他真的是不可能的,若是对他有点点情愫,按照人们说的日久生情,再怎么我们都走到一起了。”灼光也叹了一口气,她看着玉佩心中涌起一些愧疚。
对啊,人家一个太子不要脸不要皮的缠着一只小花仙,缠了几百年,可见情深。但她真的是除了惊讶,和愧疚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你戴着这玉佩你难道没有梦见什么?”明华转身看着灼光,有些按捺不住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灼光摸上心口,那里平静无波。
“你真的是个无心之人!”明华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变了脸色,匆匆甩下一句,摔门就出去了。
灼光长叹,不知身边的人都中了这龙的什么毒,每个人都在撮合着自己和他。而得知自己对他没感觉的时候,就以一种负心汉的眼神看她。
她想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但每个人都守口如瓶没人肯透露一句,如同算命者守着天机一般神秘。
灼光掂了掂手中的黑龙玉佩道:“待我收集齐这最后一缕情丝,制成还魂丹药,我肯定要仔仔细细问你,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
黑龙玉佩依旧静悄悄,冰凉的就似一块死玉,越发黯淡的光泽表面元神的主人已经垂危了。
“唉,罢了罢了,这始终是我欠你的情谊。”灼光看着铜镜中泛绿的脸,摇头长叹。她抚摸着黑龙玉佩,半晌拾起来小心翼翼的挂在腰间。
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头很重,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灼光拼命睁眼,眼前变得绿油油的,她暗道不好自己又再长头上的叶子了。
还来不急叫明华过来已经被叶子包住了头,灼光在黑暗中渐渐睡了过去。
正在朦胧之际,忽的射进来一到刺眼的光,灼光心头一震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待再睁眼时赫然已经换了场景。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喜庆的大红色,来来往往的人们都提着各色的花灯,喜笑颜开。
灼光惊讶地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就站在河堤边,仿佛身边的繁华都是真实的。河堤边柳树上挂那灯笼的暖光,自己也能感受到。
离堤不远的拱桥栏杆上挂着无数有情人终成眷属虔诚挂上的姻缘结,那殷红的的绸条被灯花映得发亮。极为飘逸得在河风中飘荡。
“这是什么地方?”灼光揉揉眼睛,却没有碰到之前发芽的枝叶,手触摸到的竟然是细腻的肌肤。
自己又恢复了没有发芽的时候?不对!这是幻境!
灼光也有些惊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为娇弱细小的轻笑。
“谁!”灼光猛的转身,只看见一道淡蓝色的身影一晃而过。那道影子极其的轻盈,却没有浑浊之气,有的是很充沛的灵气。
灼光已经把来人的底细摸清楚了,她平静下来,开始往桥上走去。
她已经明白自己是被小妖带进幻境里了,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气,有灵气再被点化的幸运者就是仙。
灼光最开始就是一棵水仙被点化之后才得的道。而这些运气不好,又或者是时间未到的就只能在凡尘辗转。
这个小妖没有杀伐之气,看来把自己带进幻境是有事所求。
灼光想到这里笑了笑,眼前的桥古色古香,上面来来往往的人就如同真实存在一般。
“这小妖倒是有几分真本事,这幻境都织的这般真实。”灼光笑笑,就想踏步上去试试。
“仙子,真的要上桥?”身后那个一直跟着的蓝色影子终于是按耐不住了,用细细柔柔的声音问到。
灼光一挑眉,笑了,没有转身道:“你倒是真有趣,费尽心思把我带入这梦境不就是想让我做什么事么?这周围最为显眼的就是这木桥,我来都来了倒不如走上去……”
“仙子不能上去,这是天界众人都在隐瞒的,关于当年凤羽失窃的辛密,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仙子。”那人轻叹,化作一缕蓝雾在灼光面前缓缓凝聚成一个身着蓝色纱裙,眉心纹了一朵细花,娇小玲珑的赤脚小姑娘。
这姑娘眉眼之间都环绕着灵气,她含着泪看着灼光,十分楚楚可怜。
“照你这么说,我跟这桥,还有你口中的什么天庭辛密还有联系?”灼光有些好笑看着她。
兰柯一愣,点头,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小小精怪,怎么可能知道那么久远的往事,更何况那个时候本仙都还没有得道,又怎么可能跟这事有渊源?”灼光冷笑,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来。
她不顾兰柯的阻拦就要往桥上踏去,兰柯脸色忽然一白,仓皇想伸手拉住她。却已经晚了,灼光用力挣脱兰柯已经跑上了桥。
灼光看着那桥就像魔障一样,心中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愤怒。她狠命踏了上去,就在这是她也发觉了不对。
周遭的人和景物仿佛凝固了一般,如同画一样定在原地,而在桥正中站着一个穿着黑袍子,长着桃花眼却冷漠无比的少年,那眉眼若是笑起来就是那个死皮赖脸缠着自己的怜释。
自己找他担心的要死要活的,他竟然勾结这小妖精捉弄自己,把自己带到这个诡异的地方来。
灼光越想越气,张口大喊:“怜释!你这个王八蛋怎么在这里?还不快跟我回去!”那少年似是听到了,转头看向她的方向,冷漠的脸竟然如同冰山化雪一般,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笑。
他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灼光后退一步,有些不寒而栗。因为她发现怜释并不是在看自己,仿佛自己不存在,他的视线透过了她看向了她的身后。
灼光心中猛的一跳,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中升起一种预感。只有一转头,她就会看到所谓的和自己无关的真相。
“阿释!我来了!”身后传来的声音清脆悦耳,是无比的耳熟。灼光身体更僵硬了,她知道这声音不就是自己的么?
她颤巍巍转身,眼睛睁到了最大,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只不过那人脸上却是自己从未有过的表情。
一种陌生的表情出现在和自己一样的一张脸上,灼光就算是仙也惊得满身冷汗。
那个自己直直地看着怜释,眼睛里闪闪发亮的都是灼光无法理解的情愫。
“你看见了么仙子,她眼里的是爱,是痴。是现在的你没有的,却是当年的你拥有的。”兰柯不知何时已经轻飘飘地来到了她身边,轻轻道。
“什么意思?你究竟带我来这里干嘛!”灼光勃然大怒,怒瞪着一旁精神明显不如之前好的兰柯。
兰柯还想说什么,突然开始一阵剧烈的晃动。这个织出来的幻境竟然有了崩塌毁灭的趋势。
“不行了,我支撑不住这个幻境,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这个阵法只能重现这么一点,但是我相信仙子已经有了感应,开始好奇。”兰柯开始掉下泪来,她喷出一口血,直直地看着灼光。
“大胆小妖,你带我来这里,又让我看些莫名的残像,究竟想要得到什么!你若不从实招来,我应尽手段也要让你留在这幻境里,粉身碎骨。”灼光红着眼有些癫狂,她施法紧紧攥住兰柯手上的命门,不让她脱身。
她第一次如此失去理智,那个小妖猜的没错,这些场景真的勾起了她的好奇,甚至心口有一些很陌生的感觉。这里为什么会有另一个自己,怜释又为什么会站在这桥上,而那个自己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一个个疑问让灼光发疯,她紧紧攥住兰柯。
兰柯苦笑摇头:“仙子没办法留我,我不是小妖,这也不是幻境,这是我织的梦境。你留我下来我不会有任何损伤,我的确是故意引你来,也有所求。我承认我卑鄙,但是我这是因为爱,我要救我的爱人。仙子,我相信你会明白。”
“你给我看这个有什么目的!”灼光固执地问道,脑海里的疑问快要把她逼疯了。
“仙子,速速回餮食城,快去救程九公子……”兰柯虚弱一笑,趁灼光不备狠狠一把把她推进河里,她渐渐化作蓝烟散去……
这河水漆黑,但不冰冷。灼光奋力地挣扎想爬上去质问那个小妖,但却感觉越来越累,四肢无力,最后沉沉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