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赵惜月闻言抬眼看向眉眼低敛的谢殊,他正褪下修长指节上那个看似珍贵的戒指,捏在手心把玩。
“是我唐突了。”他惨淡笑着,言语里是难以言表的寂寞。“我总当你是如同我依赖着你那般眷恋着我,却不曾想过我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个多年未见的陌生人。”
“这戒指里面装着的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他将手掌平摊到赵惜月眼前,淡绿色的宝石似乎有生命般其中有着光芒缓缓流转着。
赵惜月忐忑地接过戒指,温热的戒指握在手心仿佛在跳动着。
“这东西顾公子看了后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谢殊说完这句话撇过脸不再看她,目光再度落至窗外的景象。
赵惜月坐在原地握着戒指迟疑半晌,还是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了声多谢。见谢殊一副疲惫的模样不好再多做叨扰,转身就想离开。
谢殊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赵惜月。
“那这段多出来的人生,你过得欢喜吗?”
赵惜月没有回头,思考半晌这几日的经历,虽然有些莫名且惊险,但却与过去的人生截然不同。她缓缓道,“这段时日我过得很欢喜……”她停了半晌,“……最重要的是,遇见了有趣的人。”
谢殊浅浅地笑了起来,像是自嘲。
“这样啊……”
京城街头寒风凛冽,天空中乌云层积似有暴风雪的征兆。赵惜月裹挟在寒风与人流中一路回到皇城。
她离开皇宫不过半日,宫中依旧守备疲懒。她没废多大周章,凭着从丫鬟身上顺来的令牌就顺顺当当地回到了宫殿。
一路上她揣着那个深绿色宝石的戒指心情复杂着,兴许是天气的原因,她总感觉皇宫中气氛愈加低沉,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这一切给了她不安的预感。
赵惜月暂时居住的宫殿里正因为她的消失一团乱麻着,因为后宫里只有怀着身孕的贵妃一人掌权,侍女们也不敢上报以免惹得贵妃心情不快,只得像无头苍蝇一般嗡嗡乱作一团。在见到消失半天的赵惜月终于出现后,宫殿里的几位侍女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
赵惜月没心情安抚她们,再三保证以后不会突然消失后打发了众人。从荷包里取出戒指仔细打量,戒指中缓慢流转的深绿色光芒倒映在她眼中,如同春日湖水一般清澈温暖。她在打量半天后也参不透其中玄机,叹了口气后慢慢将其放下,瘫在桌上心里挂念起别处来。
谢殊说过顾修竹看见这戒指后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么知道了这其中玄机后的她又要怎么办呢。难道会同最初那般坚决地彻底“死亡”,忘却这段莫名的回忆,坦坦荡荡地投胎转世?大约,她现在是无法同当时那般果断了吧,毕竟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改变了。
第二日京城中终究飘飘扬扬降下了大雪,鹅毛的大雪整整下了一日一夜,城中立刻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皇宫中内务府早早分发了炭火,所以未曾感到什么严寒。
只是,出去冬猎的皇上和大臣们迟迟没有归来的消息。
赵惜月又等了整整十日,这期间她的心情由最初的淡然渐渐变得焦急如焚。当今圣上虽然荒诞不堪,却也不曾借着冬猎的借口十日迟迟不归,这朝堂没了诸多骨干大臣和皇上做决定早已乱作一团。皇宫中倒是因为那唯一的贵妃强势地镇压着没有什么纷乱,却还是沉浸在低沉的气压中。
第十一日时终于传来冬猎的众人回来的消息,赵惜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因为传回来的消息煞白了脸色——顾修竹因为在冬猎时涉嫌刺杀皇帝,已经被御林军关押起来。
赵惜月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纠葛,浩浩荡荡的冬猎大军就从城外一路高歌回到皇城之中。果不其然,在为归来的众人所举办的宴席上她并未见到顾修竹的身影,而皇帝也称受惊未曾出席酒宴。
尽管如此,不知是何原因,顾修竹已经因为刺杀皇帝这一天大的罪名被拘压在案,她这个名义上的顾夫人却仍在皇宫里相安无事,仿佛刻意被遗忘。
赵惜月心里着急,却没有丝毫办法,毕竟她在皇宫里无亲无故,对于顾修竹做得任何事都不知情,对于这种突然而来的意外实在没有任何准备。
她在几番思考后,最终为这件事找到一个突破口。
如今掌管这后宫权益的仍是云贵妃,顾修竹出了事她不可能不清楚,却仍让她在这皇宫里平平淡淡地待着,一定是有她的打算。
赵惜月下定了决心去云贵妃的宫殿一探究竟,当即动身,刚要出门时却被宫中的侍女拦了个严实。打心底害怕她又乱跑的侍女们揪根问底也要打听清楚赵惜月的去向。
赵惜月叹了口气,想着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想去拜访下云妃的事说了出来。
侍女们忧心忡忡地念叨许久,将赵惜月按在梳妆桌前打扮一番。
“我们也知道夫人您遇到这种事一定十分焦急,只是云贵妃不是好惹的,还是将礼节做足了再前去拜访吧。”
赵惜月看着侍女们一副苦相同样忧心忡忡,在她们口中那个美若天仙的云妃似乎让着宫中不少妃嫔和她看不顺眼的宫女吃了不少苦口,甚至连太上皇的妃子和她作对的下场都十分惨烈。听完这番说辞后,连带着赵惜月的心都揪了起来。
云贵妃住得宫殿,这皇宫里无人不晓。坐落于养心殿旁,占地面积与奢华程度不比这皇宫里任何一座宫殿逊色。明明这几日突降大雪,别的宫殿檐上院内都覆盖了厚厚的积雪,云贵妃住着的宫殿里的积雪却早就一铲而空,侍女们穿着夏日才穿的纱裙结对成群走过,庭院里摆放着只有不知为何明明过了花期却依然热烈盛放的花朵。
在这严寒的冬日里,云贵妃倒是在这深宫里为自己硬生生开辟了一隅盛夏的模样。
传闻云妃因为妊娠的原因心情不悦许久了,赵惜月也做好了被拒之门外的举动,不知为何这宫殿里的侍女们却对她并未阻拦,甚至笑脸相迎,仿佛她是什么贵客。
赵惜月心里更觉得蹊跷,却并未表现在眼前。
她不一会儿便被迎入宫殿深处,这里是片露天的小池塘,虽然今日气温低得可怕,湖面却并没有结冰。此刻湖岸旁正摆着数十个碳火炉,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意。湖岸旁站着一个身影,披着薄薄的披肩,梳着精致的发髻,正漫不经心地向湖中的锦鲤投着食。
那因为怀有龙胎而稍显臃肿的背影是云贵妃无疑,将赵惜月引到此地的侍女们行礼后便离开,只留她们两人在此。
赵惜月并没有行李的想法,将对于顾修竹安危的焦急按捺在心中,沉默不语地看着云贵妃悠闲的背影。在并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先表现出她的焦急对她而言并没有优势。
直到云贵妃手里的鱼食盒子倒完,两人都未曾开口。
云贵妃睁着漂亮的双眼看着水中为了抢食而扑腾的锦鲤许久,赵惜月也是一脸淡然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水面重归平静,云贵妃才拢了拢披肩转回身。
她手里雕的精致的鱼食盒子随意地丢进池塘,引起水中的一番骚动。带着一副慵懒的睡意的眸子漫不经心地坐到火炉旁的躺椅上,依着把手张了张涂得鲜艳的嘴唇。
“怀了小皇子后,对天气的变化倒也变得迟钝起来,明明是大雪纷飞,却偏偏觉得燥热,索性将这宫殿留在盛夏的时候,倒也显得热闹。”
赵惜月对她这番话并不感兴趣,继续保持沉默。
云贵妃又打量了一番自己涂得朱红的指甲,还是睡意朦胧地问得漫不经心,“那么,你来找我是为何呢?”
“我想知道顾修竹现在在哪。”
“这你不也清楚吗。”云贵妃伸了伸手指,像是伸出爪子表示威胁的猫,“他因为刺杀皇上被御林军拘押起来了。”
“他这犯的可是滔天的大罪,至于皇上将这种重犯关押在哪里,即使我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也并不清楚。”
“对了。”云贵妃突然直起身,像是觉得好笑一般扬起脸望向赵惜月,“不知道你是他什么身份,这么为他着急。”
赵惜月皱了皱眉,“您这是明知故问吗,掌管这后宫大小事宜还不清楚我是顾修竹亲口承认的夫人吗?”
“夫人吗?”云贵妃再度打量起手上的猩红,“我与顾哥哥自小相识,只知道他与我尚有婚约,却不知道他何时多了个夫人。”
赵惜月看她似乎打算是要争风吃醋的打算,有点头痛了起来,她关心的是顾修竹的安危没有横生枝节的打算。她将衣袖挽起,露出被衣袖遮住的东西。
“喏,这个是能证明什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