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斜了我一眼,撇嘴道:“我跟你说,这货清明节还给自己烧过纸呢?说什么趁现在那边房价便宜,多置点不动产,万一那边房价涨了还是楼市崩了,通货膨胀啥的,自己都有个依靠……”
“真的假的?”柳漪有点难以置信,身边的闺蜜竟然能做出如此画风清奇的事情。
“哪天我喝多了……”说完我狠狠掐了木木一把,但是被她躲开了。
“你请了几天假?”
“三天。”
“那你明天就得回去喽,手续还没办吧?”
我不禁笑了一声,“有什么手续可办的,一个草台班子,就是过去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这样吧,我们先去喝个下午茶,然后我给你俩送行!”林木木说道。
“我俩?你不回去了?”我和柳漪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着。
木木摇了摇头,“你俩把林淼给我押回去,他还得上学呢。我留下来陪陪我爸,不能就剩他自己一个人。”
正在我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柳漪开口了:“这样吧,让三岁带着你弟回去,我留下来陪陪你。三岁说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乐山,正好我也给自己放个假,之前出差太累了。就这么说定了,不接受任何反驳。”
晚饭就定在了木木家的饭店,不得不赞叹,林家的坚强是遗传的,虽然阿姨刚走,但是叔叔对我们还是笑脸相迎。心里的苦,就让它埋在心里吧。可是酒却可以轻易戳破所有伪装,叔叔只喝了半杯酒,就叫林淼送他回家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剩下我们仨,也就彻底放开了自我。觥筹交错,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木木的眼角有一丝晶莹的光闪过。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呵欠连天的人,就把另外两个哈欠连天的人送到了火车站。一路辗转,临近晚饭时候,才到达北京——这座我用尽一生都想逃离的城市。经过上次那件事,林淼那个有点“邪恶”的念头似乎褪去了,或者被他深深地隐藏,一路上都很乖,而且还像弟弟一样照顾着我这个“姐姐”。
本来打算打个车先回家,然后开车送林淼去学校。但是这小子接着上厕所的契机,坐着地铁尿遁了。既然一个人,我也就没必要打车了,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买了一张机场大巴的票,就滚回家了。相比于地铁,我更喜欢看看阳光雨露。地底下,阴气太重。
到家冲了个澡,和柳漪、木木煲了会电话粥。挂了电话,也没什么胃口,我就窝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脑残综艺节目。这时候,电话意外的响了起来,我抓起手机,是王翼遥。
“亲爱的,你回来了吗?”电话那头还是王翼遥那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
“嗯。”
“你在哪?一起吃个饭吧?”王翼遥问道。
“好。去哪?”我想了想,说道:“要不你来我家吧,就我自己,我想涮火锅。”
挂了电话,我就去菜市场买好了所有需要的食材。看着菜市场里川流不息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忽然感觉自己曾经活的那么虚无缥缈,活的那么不真实。一瞬间,我竟然呆立住了,任由人群与我擦肩而过。曾几何时,我以为自己才是命运的主角,而此刻,生与死不过一念之隔,便是阴阳交错。死亡,本来就像游戏里那么简单,唯一的不同是你不能买活,复活甲也没用。
回到家,我心不在焉地择着菜,一低头才发现,我把根都放在了盘子里,而能吃的叶子都扔进了垃圾袋里。我笑了笑,既然做不好,那就不做了。点了根烟,开了听啤酒,窝在沙发上等着王翼遥的到来。啤酒很快就喝完了,我把烟蒂塞进了空瓶子里,摇了摇,听到烟头在罐子里发出一声声闷响。门铃的声音,压过了这一声又一声无聊透顶的闷响。
打开门,只见王翼遥拎着一大袋子吃的,满头大汗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没介意他身上的汗,上去就是一个熊抱,此刻的我真的很需要一个温暖的安慰,心里的那个小世界,正在崩塌着。
“好啦,先让我进去凉快凉快。”一语甫毕,我才松开了手,挽着王翼遥进了门。
空调真的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而人类最操蛋的发明叫做智能手机。我收拾了一下我之前择菜的残局,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洗菜了。王翼遥买了点羊肉片,还有各种鱼丸。虽然我很少吃这些鱼丸,毕竟放了太多淀粉,但是遇上火锅,这些丸子就成了绝配。
王翼遥对鱼豆腐似乎有着什么执念,鱼豆腐在所有丸子中所占的比例高达80%。我洗干净毛肚和黄喉,毕竟红锅怎么少得了这俩位大咖。从冰箱里拿出火锅底料的一瞬间,我的手僵住了,因为这袋底料还是木木家人上次来北京时候带给我的。短短一个月,阴阳两隔,物是人非。看到这袋底料,我想起了上学时候,去木木家过寒暑假,阿姨对我的种种好,说是视如己出也不为过。
抱着那袋底料,我瘫坐在了地上,憋了许久的眼泪,虽然迟到,但终究没有缺席。我这一哭,到把王翼遥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急忙过来搂住了我,问道:“怎么啦?别哭啊。”
哭这种事,既然眼泪来了,你就让它来的痛快,痛快完,他自然会滚蛋。但是,越是有人劝,它就越是来劲。王翼遥的话,反而让我哭的更厉害了。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似乎流干了,而我的身子在王翼遥的怀里微微颤抖。
温润的唇,贴在了我的额头上。“不哭啦,我们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我抹了把眼泪,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点了点头,说道:“我爱你。我先去洗把脸。”
洗完脸,看着镜子中眼睛红肿的自己,心头仿佛突然压上了一块大石头。本来像化个妆,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算了。我知道王翼遥在吃辣上面和我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所以我特意找出了那口在柜子最深处吃灰的鸳鸯锅。
吃了两口,我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起身去壁橱里拿了一瓶酒,这还是上次柳漪留下的。我刚拧开盖子,王翼遥就说到:“我开车了,就不喝了,你要不也别喝了吧。”
“没打算让你喝,你看着就行。”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你不喝,我就不拿杯子了。”说完,猛灌了一大口。
王翼遥开始还劝我,看我也不理他,最后果断的放弃了。吃着火锅,喝着酒,人这一辈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切记及时行乐。酒精终于开始发挥作用,用句歌词来形容:“醉眼看人间,个个都温柔。”伤心事,似乎也变得没那么伤心了。喝着喝着,我不仅傻笑了起来。可能是笑我最近的遭遇,也可能是笑王翼遥此刻的经历,更多是笑自己,活的像个傻逼……
酒入愁肠,愁更愁。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难过的时候,酒就像水,强硬地温柔着。忽然,胃里一阵翻涌。我捂着嘴,跑进了洗手间。酒精在血液里正风起云涌着,跑到洗手间的距离,用光了我所有的清醒和力气,麻痹的神经,已经无法支撑我正常的站立。膝盖和地面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但酒精是最好的麻药,肉体和灵魂的痛,一并过滤掉了。
我深情的搂着马桶,任由胃里的东西翻涌而出,眼泪鼻涕在脸上肆意地横流着。忽然,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后面的事情,随着视线的模糊,变成了一片死一般的宁静、安详。
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天亮,我看了眼手机,六点半。酒精只不过将难过延期,所有的痛苦还是需要时间去消磨。但是延期伤心事,同样要付出代价,口渴和头痛就是这宿醉的两大魔咒。我如同一只撒哈拉的骆驼,揉着脑袋,到处找水喝。
我打开卧室的房门,发现王翼遥正躺在沙发上。见我出来,他也醒了过来。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裤子还在,但是上衣却换成了睡衣。我诧异地看着王翼遥,开口道:“你……我,你昨天没做什么吧?”
“没,你吐到衣服上,我就帮你换了一下,别的什么都没做,我发誓!”
我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一口喝掉了多半瓶。“对了,你去床上睡会吧,我给你做早饭。”我说道。
王翼遥开始还拒绝,但是被我三推两腿地推进了卧室,我冷哼一声:“口嫌体正直,我一会叫你,mua。”
看着如地狱一般空荡荡的冰箱,真是比我脸还干净。懒得下楼卖,只能点我最排斥的外卖了,连App都需要下载,可见我点外卖的频率有多低了。吃过早饭,送走了王翼遥,我才想起来今天要去给马总最后的答复。
冲了个澡,挑了一条漂亮的裙子,顺便化了个美美的妆,像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一般,出门去了。和那不太明朗的三个月告别,也是和过去的自己告别,至于明天何去何从,鬼知道。不能说自己是被毁掉的一代,但却是是迷茫的一代。乱花迷人眼的世界,一不小心,就陷入了迷失自我的黑洞。
开车到了公司,我并没有立刻上楼。我知道,此刻我还可以回头。站着死和跪着活,总要做出决断。想到和我距离8层楼的那间办公室里的种种,去他妈的大猪蹄子公司,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扔掉手里的烟头,走进了那座写字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