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便至四月,晏乔与大师兄晏怀奉师命前往灵隐寺出席方丈禅位大典。在姜姜的一通软磨硬泡之下,宫主允许她随行,不过由于她并非清净宫中之人,不便留宿于灵隐寺内,晏乔便将她安置在城中繁华处的一家客栈之中,倒正顺了她的意。
百年前三国开战,巴罗南下,西泽北上,天下呈三分之势。此时大魏拘于东南一隅,定都金陵,而这杭州城则是全国第二大的都市。
姜姜在山中呆了十几年,如今来到这大都市,看到好多新奇的玩意儿,一时看花了眼,简直不想回去了,不过还好这大典前前后后有个把月,倒也足够她玩的了。
姜姜住下的第三日,客栈斜对面的一家医馆便开始整日排长队,甚至有人通宵不离开就等着开门。听说是来了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任什么病都能治好,但这神医每日只出诊五个时辰,因此好多人慕名而来却只能无功而返。
姜姜素爱钻研医术,碰上这样近水楼台的好事自是不会错过,于是便挑了个大清早也赶去凑个热闹。
排了一个上午的队,快到正午之时,终于轮到她了。姜姜步入诊室,只见一俊美的白衣男子坐于堂前,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着浅绿襦裙的姑娘。
“姑娘有何不适?”那男子笑问道。
姜姜其实并无任何不适,只是想亲眼看看这神医的本事,便忙胡诌道:“我,我头疼,”她左手捂上额头,“肚子也疼,”右手捂住肚子,“上吐下泄,还有些咳嗽。”说着又一阵咳嗽。
白衣男子见她这般,微微一笑,道:“看样子姑娘病得不轻呢!在下先为姑娘把把脉可好?”
姜姜点了点头,伸出手。
那男子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放在姜姜的手腕上,把了半晌,竟似出了神。
“白大哥?”绿衣女子见他这般,便轻唤了他一声。
男子倏地回过神来,抱歉一笑,然后便忙提笔写了张方子交给姜姜。此人不是白山山又是谁,他方见到姜姜,强忍住心中的情感,装作淡然,然而触到她肌肤的那一刻,却还是忍不住出了神。
“姑娘拿着方子去药房抓药便是了。”绿衣女子微笑道。
姜姜拿过方子一瞧:“白饭一碗,一荤一素,瓜果少量,少吃多动。”
“喂!你这开的什么方子啊!”姜姜将方子拍到桌上质问道,“我排了一个上午的队,你就给我这个?你这什么狗屁神医啊!”
绿衣女子见她这态度,瞬间也火了:“喂,你这人当真无赖,明明没病没痛,白大哥碍于面子没有戳穿你,你却倒打一耙,这不是成心找茬么?!”这女子乃这医馆的大小姐赵梓嫣,她早就瞧出姜姜都是装的了。
“哼,我不管,我付了诊金,你就得给我开张像样的方子!”姜姜一时兴起,也杠上了。
“姑娘,你瞧瞧门外的长队,如果有人因你而耽搁了救治,你却问心无愧,就尽管在这儿待着,我们还有三个时辰,不急。”白山山风轻云淡道,说罢还抿了口茶。
姜姜听此,一时被逼得语塞,她自知理亏,当下便气鼓鼓地朝着二人使劲“哼”了一声,然后摔门而出。
“什么破神医?!我倒要看看,他有些什么本事!”姜姜骂着,突然眼轱辘一转,便想出一条妙计。她回到客栈,拿了些纸笔,便又出现在医馆门口。
“姐姐,”姜姜抓住一个正在排队的大娘,笑道:“我是白神医的徒弟,我师父他让我来给你把把脉。”
那大娘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下她,狐疑道:“白神医为何不自己把脉?”
“姐姐,唔,那还不是我师父他看您貌若天仙,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派我来把把脉。”姜姜违心地胡诌道。
她一口一个姐姐,又夸那大娘漂亮,那大娘自是开心,想着把个脉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答应了她。
姜姜把过脉,看过舌苔,又问了症状,心中有了些数,便在纸上记下她的外貌,症状,及方子:“胖大娘,脸上有颗黑痣,症状:脾脉浮濡偏数,重按不足,舌苔有裂纹,嗜睡,手脚冰凉,方子:黄芪半两、大枣五分一两、百合半两,日煎服,共十日。”
接着,她又如法炮制地看了几个人,一一记下。待那几人看完诊,她又忙装作医馆的帮手,将他们的方子拿去药房,顺便记下方子的内容。如此不过两个时辰,她便拿到了十份诊籍。
姜姜揣着诊籍回到房间,拿出她和白山山的方子。一一进行对比,发现竟无一一致,不是多了几味就是少了几味,甚至还有一份用药竟南辕北辙。“哼,这个庸医,我就知道他不过是在招摇撞骗罢了!”姜姜心下暗喜,抓到了白山山这么多的把柄,看他到时候怎么说!
趁着医馆还未打烊,姜姜便得意洋洋地跑到门口大喊道:“白庸医!你给我出来!”她连喊了几声也未见有人答应,周围却渐渐聚起了人。
“姑娘,你可莫要信口胡诌,白神医可是治好了我多年的喉疾!”
“对啊!一个黄毛丫头乱喊什么?!白神医妙手回春,岂容你污蔑?!”
眼看着医馆门前聚的人越来越多,姜姜却一点也不害怕,这么多证据在手,只怕那个庸医不敢出来!
“你这泼皮,之前来捣乱还没找你算账,怎么又在这里胡搅蛮缠了?!当我正阳堂好欺负的吗?!”赵梓嫣怒气冲冲地从诊室闯了出来,指着姜姜骂道。
“哟,怎么是你啊?看来那白庸医不敢出来啊?!”姜姜也不生气,反是故意放大了嗓门。
“你想干什么?”白山山不紧不慢地从赵梓嫣身后走了出来,不喜不怒地朝姜姜道。
“哼,就等你出来了!”姜姜得意一笑,拿出那些诊籍,朝着人群大声道:“诸位,我姜姜不会随口污蔑人,这些就是证据!”
“那是什么啊?”人群中有人问道。
姜姜得意地瞟了一眼白山山,又朝着人群道:“这是几位今日就诊病者的诊籍,小女子不才,恰好学过十年医术,这白庸医开的方子且不说大都用量不对,更甚有南辕北辙的,大家说,这可不是害人么?!”
“你休要胡说!”赵梓嫣怒道,“病者的诊籍我正阳堂从不外传,你又是从哪里拿到的?!”
“这你就不必管了,”姜姜不理会她,转而朝白山山道:“庸医,你认也不认?!”
“子虚乌有。”白山山仍云淡风轻道。
姜姜听此一声冷笑,道:“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问你,今日未时有位跛脚的大伯在你这儿看诊你可还记得?”
白山山听此,眼神倏地一凛,严词道:“姑娘,你身为医者,难道不知应当保护病者隐私吗?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可有考虑过患者的感受?!”
姜姜一怔,她学医多年,却并未给外人瞧过病,自是没考虑过这些,现下听了白山山的话,才觉自己确实有些莽撞,不过她嘴上却丝毫不松口:“哼,我看你就是不敢对质!”
白山山也不与她争辩,而是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跟我进来,到诊室对质。”。
姜姜却不依不饶:“到里面去那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本事你当着大伙儿的面对质啊!”
人群听此,也渐渐开始颇有微议。
“姑娘,你说的那跛脚大伯可是我?”一粗衣男子拄着拐杖从人群中挤出来。
姜姜一瞧,正是他!她忙道:“大伯,那庸医给你开的方子完全不合医理,你可愿意随我进去找他对质?”
这跛脚大伯听此,自是不会推辞,万一白山山真的开错了药,那不是坏事了么,于是他赶忙点了点头,跟着姜姜进到诊室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