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吟迫于何小仙的关切,在店里躺了两天,最后实在耐不住寂寞,也想尽快找到何罗鱼,于是寻了个买伤药的借口出去,即便如此,还是被何小仙指派了李承欢贴身照顾。
这一趟可算解了李剑吟心底的谜团,他在客栈几日,见李承欢兜里总揣着零食,小嘴一刻不停,又不见他买,难不成凭空冒出来的?
他们刚走出客栈,就有一群小丫头莺莺燕燕拥上来,她们多是镇上寻常人家的闺女,一见李承欢便欢天喜地,往他怀里塞好吃的,围着他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李承欢乐呵呵接过零食,跟她们一一问好,什么张家妹妹近日消瘦了些,李家姐姐又漂亮了,王家姑娘涂了新胭脂……看的李剑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拉着李承欢冲出包围,跑出几条街才甩掉这群疯狂的女粉。
“李吟,你干嘛?我还有包糖炒栗子没拿呢。”李承欢抱着满怀零食,弯弯的眉毛拧成一团,说着扭头往回走去。
李剑吟吓得一把拽住李承欢,他可没空看李承欢跟一帮小丫头调情,遂道,“晚饭,加菜,你点。”
李承欢眼前一亮,也不再提回去,乐道,“成交,我要吃水晶肘子。”
“换一道,这菜太费事。”
“不给做,我现在就回去。”
“你不怕我告诉姑姑吗?”
“你敢。”
“好,水晶肘子就肘子吧。”李剑吟妥协道,不知为何,他总是无法跟李承欢较真,或许是因为李承欢小他几岁,他有心相让,又或者因为某些,连他也没意识到的原因。
李承欢抱着零食边吃边走,一扭头瞧见手里空空如也的李剑吟,忽然停下脚步,捡了两包蜜饯果子塞到他怀里。
李剑吟莞尔一笑,刚要开口道谢,却听李承欢噘着嘴道,“别误会,我一个人抱着太沉了。你帮我拿着,我给你吃点,只准吃一点。”
“放心吧,我肯定给你吃光了。”李剑吟逗着,捡了两颗蜜枣吃,品尝着这甜而不腻的美味,他忽然感慨,“我还是低估你这小白脸了。果然,看脸是永恒不变的铁律。”
“那是,以后跟着欢哥,有零食吃。”李承欢笑道。
二人边吃边聊,偶尔互怼几句,转眼到了药铺。
一处不大的门面,上悬同安堂仨字,左右一副木雕楹联,上联为但愿世间人无病,下联为何惜架上药生尘。
李剑吟正好奇的打量着店面,忽听药铺里传出叫骂声,下一秒,一青衣小厮把一六七岁的女孩推搡出店,然后一抬脚踹到街上。
这女孩生的粉雕玉琢,可爱喜人,衣衫虽打满布丁,但脸蛋干净圆润,还有些婴儿肥,可见没挨过饿,让小厮这么一踢,重重摔在街上,扬起一地尘土,白嫩的小手擦出几道淤伤,暗沉沉发紫,脚踝被尖石子刮了个口子,鲜血直流,脏兮兮的模样瞧的李剑吟心疼。
李剑吟刚欲作声,李承欢已先他一步动作,抢上前去一个闪身,将那小厮直接踹飞,动作俊俏利落,一袭白衣飘飘,引得过路女性纷纷花痴。
小厮一个屁墩摔进店,失声哀嚎,“诶呦,杀人啦,救命呀……”
“恃强凌弱,以大欺小,杀了你又何妨。”李承欢迈步走进药铺,语气冰冷,店中人瞧他面带杀气,纷纷鸟兽散。
“可没天理啦,这个小东西来偷药,我一没抓她,二没报官,只是将她轰出去,你就要打杀我。我知道了,你跟这小贼是一伙的,暗偷不成,就要明抢。掌柜的,快报官罢。将这光天化日行凶的恶徒抓起来。”小厮坐在地上泼妇似地乱叫,药铺掌柜早被李承欢吓跑,哪有空理他。
李承欢听明缘由,才知理亏,一时语塞,结巴道,“你,你胡说……就算告官,也不该打小孩……她来盗药,又不是偷钱,想来定有苦衷。你这门外不是写着,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哼,有病买不起药就偷?那我们干药铺的不都饿死了。”小厮犟道。
李承欢闻言大怒,想上去教训小厮,却被人拽住衣襟,一回头,原来是李剑吟走进来。
小厮见有人拦着,更加肆无忌惮,“嘿嘿,知道怕了吧。咱余杭镇挨着临安府,下有县太爷明察秋毫,上有临安知府英明决断,你敢在这儿行凶,跑不了咯,看你细皮嫩肉,不知能吃多少板子,哈哈哈……”
“闭嘴。”李剑吟忽地冷喝一声,顺手丢出一物,生生打在小厮脸上。他虽不懂武功,但此物敦实厚重,加上距离近,卯足力气,竟打断小厮两颗门牙。
小厮满口鲜血,一时不知所措,他见李剑吟进屋拦人,还以为是个好说话的主,谁料出手更狠。
小厮缓缓神,告诉自己,他这边站着理,便要继续发作,一低头却见怀里落着一物,白花花沾着鲜血,捡起来看,竟是一锭纹银,掂掂分量,少说四五两。
小厮正盯着银子发愣,李剑吟忽地开口,“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小厮连连点头,“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言罢,趁左右无人,将银子揣进怀里。今个儿的事,就算报了官,官府把李承欢抓起来打死,他也落不到半点好处,倒不如收下这锭银子,五两纹银够他两三年工钱了。
李剑吟见小厮不再纠缠,拉了李承欢的手离开药铺。
刚出门,就发现那女孩远远站在街角,偷偷往药铺这边打量。
李剑吟带着李承欢过去,俯身把手里的零食递给她,以示友好,却被她躲开。
李承欢见状,柔声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刚刚不是看见了么,我们在帮你教训坏人。你的脚在流血,让哥哥帮你看看好吗?”
小女孩没出声,只是警惕的盯着二人。
李剑吟在旁打量小女孩,见她除了被小厮踹倒受的擦伤、划伤,并无其他病症,知道她不是为自己偷药,遂沉吟,“你去药铺盗药,是因为有人生病了,对不对?”
小女孩沉默片刻,忽地小声道,“爹…爹。”
“你爹爹生病了,走,哥哥带你去给爹爹抓药。”李承欢温柔道,说着便去牵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像受惊的鸟儿飞快躲开。
李剑吟见状,心知这女孩防备心极强,断然不会跟他们走,这是好事,他也不便勉强,于是拦住想要继续劝说的李承欢,打怀里掏出一角银子,约二三两,递给女孩,嘱咐,“这钱你收好,去给爹爹买药吧。记得处理脚上的伤口,不然会生病的。”
小女孩犹豫半晌,还是接过银子,紧紧攥在小手里,一言不发,转头就跑。
李承欢目送她娇小的背影消失在街口,喊了句,“这孩子,慢点跑。”而后转头问李剑吟,“接下来去哪?我知道城东有几家药铺,现在天色尚早,应该能赶过去。”
“去什么城东,咱跟着她。”李剑吟道。
“跟着她?”李承欢不解道。
“她那么小个孩子,手里拿那么多钱,万一出事怎么办。反正她也要去药铺,咱跟着她,也算顺路。”
李剑吟正跟李承欢解释,忽见一条小巧身影去而复返,连跑带颠地出现在街口,隔着老远冲他二人鞠了个躬。女孩身形矮小,这一躬鞠的很深,说不出的滑稽可爱。小女孩鞠完躬,头也不回的跑掉,再次消失在街口。
李剑吟望着空无一人的街口,心底莫名温暖,一扭头,正瞧见李承欢揉眼睛,眼角隐含泪花,不禁会心一笑。
李承欢故意岔开话题,“愣着干嘛,不是你说要跟着吗,再等就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