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明在回家途中就向上级提交了辞职,上级也准许了他的请求,只是确认报酬时,他发现数额根本就没有先前承诺的那么多。上级给他的解释是,在潜伏期间,林文明曾经协助曝光星周屠杀汉沛军民的视频,造成星周在星际舆论上的被动。林文明愤怒不已,这个理由让他无话可说,他当时请示过上级,那时的上级还是张皇的人,帮助发视频的命令就是上级下达的。现在上级改旗换帜,跟了三长老,他以前执行的任务居然成为现在的污点,而上级却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态度,这让林文明大为光火。
林文明的故乡是星周一隅的一个小型星球,星球上居民并不多,人类占了绝大多数。在林文明无比沮丧地回到故乡之后,听闻张皇退位,接着没多久,星周各地的人类开始暴动。身为故乡人类中少数的“高级知识分子”之一的林文明被裹挟其中,不能独善其身。在星周,教育与财富是紧密相关的,各种各样的书籍资料价格不菲,林文明自幼在沧浪长大,沧浪那边的获取知识的途径相对较多,费用也相对较低,所以他远比故乡的那些贫苦人类有文化。
暴动,自然充斥着暴力,林文明本想着在从事间谍活动攒够钱之后回到故乡过上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哪知道回来却面对着满目疮痍,人类最擅长做的事情仿佛就是破坏,本就不富裕的星球被过度的打砸抢烧给破坏得更加破败。路边随处可见从类的残躯,故乡的人没有多少懂得修理,所以林文明总是能捡到好东西,日复一日,林文明的家中渐渐有了一支“护院军”——一支由近人级机器人组成的小型部队。
什么事也瞒不住邻居的眼睛,没过多久,左邻右舍便要求林文明给他们提供庇护,他们给林文明一笔在故乡人眼中不错的酬劳,林文明其实并不在意那点小钱,他架不住母亲的央求,只得答应。就这样,林文明的“护院军”渐渐变成了“护街军”、“护区军”、“护市军”……林文明在故乡的地位也渐渐水涨船高,初期他还是嫌麻烦,后来财富与权力接踵而至,他不由得感到庆幸,到了他明白高处不胜寒的时候,已经是三年之后。各个人类反抗区正在逐一陷落,而林文明此时已经是故乡这个反抗区的实际军事领袖,他也开始担心那个最严重的问题:星周高层这些年的努力,使得星周国力快速增长着,几大人类为主的国家渐渐失去对星周的震慑。林文明估计三长老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对人类反抗区动用武力了。
人类反抗区的前路在哪呢?
以地球为中心的“祖地”反抗区的领导人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他有和林文明基本一致的想法,那就是“联合”。
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对象,以面对未来的可怕敌人。
当Mud给阿尔苏飞讲解分析地球人类思维数据时,发现了这样的想法,他给出的评价是:“毫无新意,但却简单高效。”
阿尔苏飞不得不承认,这种解决方案确实不出人意料,连他的下意识里都知道联合的好处。然而多个小力量联合到一起就能创造出大力量吗?按照人类历史推断,人类联合以后往往喜欢立刻在内部争权夺利,很少有人能立刻面对外部困难。就算是人类反抗区连成一片,那也只是星周版图上不大的一块,而如若借助别的人类为主的大国的力量,那么星周会不会被那些个大国瓜分?毕竟星周一直稳居银河系和仙女座星系的超级大国之首,别的大国会乐见其解体。
阿尔苏飞不明白Mud的淡定来源于何处,他总爱和一个叫邓元的老头子一起下围棋。三年前,星周人类暴动后不久,邓元就出现在地球上,三年来,他是Mud的实验室内除了阿尔苏飞以外唯一的人类,虽然他只有大脑算得上是人类。
几年前,Mud把重病垂危的邓元带到大麦哲伦星云,仍是没有找到医治他的方法,在小麦哲伦星云,组织器官修复技术的发展达到一定水平,邓元成为这一技术的第一个人类实验者,很幸运,他获救了。
现在虽然外貌保持着老人的形态,但是他的身体却是十分健康,不亚于年轻的阿尔苏飞,与Mud不同的是,邓元的耐心似乎是无限的,他总是给阿尔苏飞答疑解惑,却从来没有鄙视过阿尔苏飞的无知。
所以当阿尔苏飞问他,人类反抗区的未来在哪,邓元老头的回答给了阿尔苏飞不少安慰:“假如你也像Mud一样活过数千个岁月,你也会像他一样淡定。几个反抗区联合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与另外几个人类为主的大国联合,自然能破解当前危急,可是也有令星周解体的危险。话又说回来,星周解体不解体又算得了什么呢?担心星周居民之后会变成二等公民?太可笑了,人类最初还不是从我们脚下的这个小小星球走出去的?在那以前,地球上可是有一两百个国家,而现在,星际间的国家多如牛毛,眼界开阔一些,许多国家不过是方生方死,星周现在无比强盛,但是它终会灭亡,也许会有更强盛的国家代替它,而眼前的事是要让星周的人类活下去,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Mud当初为什么要你当他的学生?最重要的是当时他以为那个反洗脑技术是你搞的。反洗脑技术出现的意义重大,它代表着人类依然能够牢牢控制从类,所以,第一个把这项技术展示给世人的你,其实最不需要担心三长老会来屠杀地球。”
“可是反洗脑技术并没有流传于世啊?”阿尔苏飞还是不解。
“它不需要流传于世,世人只要知道它存在就好,三长老靠思想控制爬上高位,他们知道这项技术的重要性,所以他们不会轻易把人类往绝路上逼,说不准有人获得了反洗脑技术,就会把他们的多年努力轻易摧毁。所以他们只能靠开疆扩土来强大自己,却不敢来袭。要是我啊,还不如乖乖恢复从前的制度,降低从类地位,不就一切好商量了嘛!”
“哼!”听到这两人的对话,Mud很不满:“从类抗争了多少年,才和人类获得了同等的公民地位?说是同等,这几千年来,人类还不是处处限制着从类?”
邓元反驳道:“何谓平等?人类最初创造出从类,其实还不就是在创造工具,只不过后来一些得了圣母白莲花病的家伙太多了,才让从类获得了公民身份,如今工具造反,那还了得!”
“在你眼里,我也是工具咯?”Mud语气中透露出悲伤。
“你懂我的意思,就不要在那边胡搅蛮缠了!”邓元才不去理会他的感受,哪知Mud马上换回笑脸:“小邓啊,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人类发展嘛!只不过道路曲折了一些……”邓元瞪了一下Mud,示意阿尔苏飞在场,Mud赶快闭嘴。
阿尔苏飞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但是邓元之前的话让他确确实实地安下心来。每日在实验室学习研究,阿尔苏飞总是疲惫无比,之前他的梦里常常会出现Strathallan消失在火海中的那一幕,再加上后来在地球上看见被焚烧的从类躯体,他总担心自己也会在战争中死亡,如果自己就此消失,那么爸爸妈妈怎么办?叔叔、Laurel会怎么样?阿尔苏飞总爱把思维发散得太远,这点Mud总是夸奖他,说是有利于科学研究,而他自己却饱受折磨,想得太多,会焦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