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万籁俱寂。皇宫亦是如此,一片博览中心的宫城,只有那间硕大的房间还亮着烛光,白日里他高高在上,是世人敬仰着的帝王,夜里他却是个孤独寂寞的老人。
这日他没有熬着漫漫长夜批阅奏折,而是就这样静静坐着,身前的龙井茶不再冒着腾腾热气,他不许高宁换茶,高宁只能静候传唤。
高宁深知今日承乾宫传来消息,承乾宫那位希望五主子能觅到良人,而对象就是他的义子祝融,贵妃言明五主子是圣上爱女,若真心讨娶五主子,必须以军功来换,一旦祝融上前线讨伐不义羌国,大理寺或将群龙无首,到时司徒舜便可借机扶持他人继位,母子二人如此急迫,必然已知睿王回京一事。
“高宁。”
“奴才在。”高宁静静聆听。
司徒瑾然沉声嘱咐:“正值两国剑拔弩张,谈论婚嫁着实不妥,且公主位尊不可儿戏,然公主不惜颜面屈尊而求,此举辱没皇室门风,即日起禁足永兴宫。”
一桩婚事,在司徒瑾然眼里依旧利益为先,两国交战不论谁赢谁输,总有一方委曲求全以保家国,而南陵王朝交换的筹码就是司徒玉,圣意难违,五主子怕是与祝融有缘无分。
高宁不做声色,回道:“奴才遵旨。”
“令告诫承乾宫,若再妄自尊大,这贵妃换个姓也无不可。”司徒瑾然一脸漠然,显然没把何贵妃放在心上。
“奴才遵旨。”高宁缓缓退出御书房。
只见司徒瑾然目光如炬,神态自若。
由高宁传话,皇帝口谕很快下达永兴宫,司徒玉睡意朦胧,一听闻被皇帝责令禁足,瞬间清醒脸色大变,哭喊着要见皇帝说个一清二楚,高宁深知司徒瑾然习性,金口一开,必然不会改变主意,故此命羽林卫奉旨将她关了起来。
不顾身后司徒玉撕心裂肺的声音,高宁踱步往承乾宫走去,何贵妃早已得到消息,穿衣整戴等候高宁到来,高宁跨入承乾宫,往前走了几步,向何贵妃跪地俯首请安。
“高公公不必多礼。”
高宁淡然自若,直言:“奴才叩谢贵妃娘娘,但宫礼不可废,请贵妃娘娘恕罪。”
“罢了。”何贵妃不以为然,心中却隐隐不安。
原来那日司徒舜待在茗客居许久,仍不见何宓半点踪影,经司徒舜一打探才知何宓已遭不幸,没了何宓时刻相助,风家势力无疑偏向司徒睿,故而她不得不做出弥补措施。
拉拢大理寺便是其中之一。
紧接着高宁将司徒瑾然的话,一字不漏告知何贵妃,她惶恐失色,直言:“五主子是臣妾从小看着长大,视如己出,此番仅仅是母亲对女儿的未来着想,并非故意冲撞龙颜,逾越之处请圣上责罚。”
“圣上说贵妃娘娘独得圣宠,爱女之心固然可嘉,然识己任守己责,方为母亲所为。”高宁面不改色,说道:“奴才已将圣上口谕尽数传知,奴才告退。”高宁福礼而离。
何贵妃真名何思雨,何家嫡出小姐,昔日选秀入宫,初次侍寝便诞下二皇子司徒舜,从此独得恩宠,后宫中人无人敢招惹,直至睿王生母入宫,后宫又掀起一番血腥风雨,何家也因此败落。
“传信孝德王。”何思雨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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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大地迎来第一场春雨。
半月时光,风子谦和祝融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偶尔林建刚也会和他们一起谈心,只不过家中实在凶悍,逼得他不得不按时回府。
三人身份不一,常常结伴出行固然惹人注目,这期间各方的耳目可都没有闲着,三人对此事心知肚明,故此讲得都是些风花雪月,像极了那种纨绔公子哥,久而久之那帮人便没了打探的兴趣。
这日林建刚按时返回府上,只留下风子谦和祝融二人在长明湖上漂泊着,身下的画舫是他们租来的,船夫也是大理寺中人,至于画舫船头唱曲的姑娘,曾是昔日花满楼中的一名歌姬,因嫣儿的缘故,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放眼望去,船头还屹立着几名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那是风子谦随身携带的死士,出入街巷时他们便躲藏起来,唯有此刻才会出来保护他。
“怎么样了?”风子谦心无旁骛。
祝融一笑而过:“羌国至今不肯松手,这场大战在所难免,只不过圣上的意思是此战让孝德王以小将之名同行。”
“睿王如何?”
“孝德王立功心切,上书多次才得圣上恩准参军,而睿王满腹才学,由圣上指派坐镇皇都,这一切正如你所愿。”祝融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风子谦为什么要唆使司徒舜参军,一旦司徒舜立了战功,大有压过睿王之势。
风子谦别有深意一笑,喃喃说道:“孝德王争储心切,不论是否唆使他参军,他心中都有立功之意,只要他得了战功,储君之位便离他千里之外。”
“此话怎讲?”
“战功有时能给人荣华富贵,可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风子谦泰然自若,默默唆了口茶。
祝融似懂非懂,隐隐约约明白了风子谦的用意,他想到一事,说道:“前些日子边境传来动静,守城将领说有人于境外不远之地挖掘,经打探正是羌人,所幸边境将士及时赶到才未踉成大祸,圣上担忧羌人死灰复燃,责命寺丞前往边境阻拦。”
“兄弟相争,必有一伤!”
“那是自然。”祝融不担心萧家兄弟,反而担心边境周边的幽州:“一月过去,阿杜仍未返都,会不会出了差池?”
风子谦笑了笑,说道:“阿杜武艺高强怎会出现差池,你莫要杞人忧天。”他示意祝融,说道:“茶凉了。”
祝融心不在焉哦了一声,一饮而下。
凝视祝融,风子谦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半月之前,那日他借司徒清之名,得以和睿王相见,睿王生性淡泊,同他讲了一炷香的时间便离开了,如此随性令他不假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