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霜儿真漂亮。”黎昊川打从心底地赞叹道，顺势抬起手，欲握上她的手。
然而她一缩，直接淡然地走下楼梯，权当他是无色无味的空气。黎昊川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里的那根弦越拉越紧，酸楚交织在心头处，没有一个发泄处。
车子缓缓地朝机场驶去……
凌以霜安静地看向窗外的风景，与世隔绝地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黎昊川知道她不愿意说话，于是在膝上用着手提电脑，偶尔看看文件，处理公司的事。
“安森，帮我安排和姚总见一面，商讨一下宣传事宜。还有，取消后天五点半的会议，推到下个星期。我有重要的事儿要公布。你看着办！”
他幽幽地吩咐，再一翻文件，那时手机又不适时地响起。
“嗯。温先生吗？我们的饭局或许要稍微推后了，就下个月吧。日期您决定，好。就这样……”
一路到机场，他的电话铃声不知道响了多少回。凌以霜终于把视线抽出来，斜睨着他办公的模样，心里那异样的情绪不断地作祟着。既然这么忙，还陪她来巴黎做什么？只是在见到他一脸的认真，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抵达机场之时，已是下午两点。司机把行李交到黎昊川的手上后，意外地没有跟上。甚至没有一个保镖、助理，这趟巴黎之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而已。凌以霜看着他手上沉重的两个行李，双眼眨了眨，她知道其中一个是自己的。
黎昊川似乎也看穿她心里所想，微笑道：“就我们两个，我知道你不喜欢一大堆人跟着……”
凌以霜的心里着实是有些动容了。这些日子来他不断地宠着她，即使她不说话，不吃东西，甚至发脾气乱丢东西，他脸上的表情终究没变，总是耐心地笑笑。就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她有些懵了，他不是皇廷最高的那个执行者吗。为什么整个人面对她时，要这样卑微地讨好？
黎昊川全程拿着两个LV行李袋，到了头等舱时，也让她自由选位。她喜欢坐靠窗的，他就坐在一侧；她不发一言，他就处理自己的事。直到飞机起飞之时，她都是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总，您的红酒。”
“嗯。”黎昊川睨了空姐一眼，随意地应了一声。可发现她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他一挑眉，刚想问些什么，空姐已笑得倾国倾城道：
“今天能见到黎总，真是好开心。黎总您……可以帮我签个名吗？”那双上了湖蓝色眼影的眸子褶褶生辉地闪耀着，对黎昊川的爱慕之情顷刻悉数流露。
这话一落，凌以霜的目光中终于也被吸引过来。看着女人这样明目张胆地挤眉弄眼，心里一处倒也真的不舒服，甚至有些害怕黎昊川的反应。
黎昊川眼神一闪烁，不经意斜视间将她有些紧绷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心里顿时有些豁达，也眉开眼笑道：“当然。”
尔后，那双手好有魅力地抬起，直接在她的胳膊处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凌以霜一瞪眼珠子，看着他们这样暧昧的互动，心中那把火烧得极旺盛。签个名需要动手动脚吗？飞机上都没有纸张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但就是眼不见为净。黎昊川见身边的女人早已气呼呼地抱胸望向窗外，便见好就收，笑容一凝，直接收回。
“小姐请问您需要……”空姐满足地踩着高跟鞋，那双好均匀漂亮的美腿停在凌以霜跟前，出于礼貌问着。
“不需要！”她睨都不睨空姐一眼，咬唇生气地看向外头。还真是死性不改，四处留情，两个字：滥情！
空姐几乎一愣，本想看向黎昊川求助，可男人哪里站在她那一边。见凌以霜终于对自己的举动有些反应，心早乐开了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更愈发地觉得她可爱。直到空姐走远了，她一拉身上的被单，几乎用蚂蚁那种细小的声线嘟囔道：
“烦死了……”
黎昊川一笑，多日来的阴霾顷刻间一扫而空。
巴黎机场。
法国的秋天比中国寒冷许多，气温徘徊在十来度。方下飞机，即使身处室内，凌以霜还是浑身哆嗦，手脚也一并发冷。黎昊川一手体贴地扶着她的双肩，一手有力地拎着两个行李，缓缓地往前走。
可她仍是气在头上，走得特别快，脚步也特别急。潜意识里就是不想和他并肩走着。黎昊川无奈一笑，三步拼成两步地走了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又将她拽回来。
“别走这么快，外面空气凉，先穿上大衣，嗯？”黎昊川一说完，就把手上那女式的米色风衣披在她身上。
凌以霜一肚子火地把风衣扔回他怀里，没好气地瞪眼道：“不用你假好心！”
明明刚刚才和空姐眉来眼去，在公司里也不知道和多少个女同事搞得暧昧。她越想就越觉得生气。或许这些天来习惯了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忍耐，她的脾气见长了，在他面前也变得有些放肆骄纵。都是他宠出来的！
然而，刚往前迈一步，腰间突然多了一双手臂，直接把她往后拽。
凌以霜惊呼一声，刚想转身大骂，可后头的男人没由来地一阵冷静，突然低声喝道：“霜儿，趴下！”
随之，便“砰砰”两声响，骇人的枪弹声响起。整个机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接近门口处的人已伺机抱头而逃，几十个黑色蒙面的男人朝天一开枪，对着所有人用说着凌以霜听不懂的法语。但就那眼神而言，似乎是在警告所有人不许逃！
凌以霜害怕地趴在黎昊川怀里，在异地，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能依赖的只有这个男人。也只有这个男人会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
“霜儿别怕，趴下，别说话……”黎昊川将她的身躯搂紧，硕大的身子将她覆盖，把她保护得紧紧的。
此时她朝天，他朝地，俩人的心紧紧贴着，没有一点距离。兴许是听到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兴许是在异地的天空下别有一番心思，她不再挣扎亦不再抵触。那颗狂跳的心也莫名地平静了些许。
十来个法国男人仍然在控制着局面，甚至夹持着一个小女孩儿。那个范围里，无人敢入侵。身边的外国人也都害怕得直掉泪，说着她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黎总。”一把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俩人稍别过头，就见黎昊川先前安排在法国接机的助理正趴下，对他们打了个响指。
“黎总，我们从这里直接逃出去，有个秘密通道。要安全地逃到外面，不是问题。”
黎昊川双眼一亮，握紧她的小手，直接吩咐道：“霜儿，和大卫先离开。我一会儿过去，以免打草惊蛇。”
凌以霜心里一凉，本能地瞪着泪眼，没有多想就害怕地摇头。
“不要，我不要。要走一起走！”要是他不再回来怎么办，要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法国吗。那一刻，竟觉得没有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行！霜儿，快走，听话！”他说完，就直接拉起她，让大卫接着她的双手。
“不要……黎昊川，我不要！”她还在低低哭着，黎昊川已经趁势拉近她的脑袋，在她额头上深情一吻。没有过多的停留，却氤氲着他一言难尽的情绪。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是这样地温热，都滚滚地传到她的四肢八骸。
“霜儿……我爱你……”
那句话，如同纷飞的梅花飘落在耳里，那么不真实地一遍又一遍回响。烽火升起之时，是谁的声音那么地清晰？又是谁的双眼那么地深情？
爱如泉涌，深情如泉涌，在苦难之时，却只能化作纠结的两行泪水簌簌而下……
凌以霜还没有回过神来，身子已经被轻抱在大卫怀里。他丝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地往地下通道离开。那只柱子，为他们做唯一的遮掩，也硬生生地将她和他的世界决然地隔开……
凌以霜的心提到了嗓子口，双脚不由自主地抬起离去。可还未离开原地，震撼的枪声已经隔空响起，几乎震破了她的耳膜！她本能地回头一看，见不远处从警车上跳下的警察已经蜂拥而来。俩俩相对，隔空直接地开战……
“霜儿，过来！”不远处，那低沉的声音响起，此刻不如以往的平静，带着一点不属于他的急躁与愤怒……
她一愣，在那战火中隔着迸发的火光，泪眼朦胧地看紧他。那刀凿般的线条和两年前一样坚定霸气十足，琥铂色的眸子亦和两年前一样，只倒映着她的影子。只有凌以霜，只有凌以霜……原来在知道真相后，会愈加的珍惜，愈加地心疼。心口那一处属于他的地方，仿佛被狠狠地撕离，陨落……
“过来！”黎昊川看着她丝毫不动容的脸，在与之擦身而过的子弹间，愤怒地吼着。看到她处在这样危险的境地，他的血压都快飙到了顶端。再这样折腾下去，倒是他的心脏先猝然停止。
凌以霜咬着下唇地看紧他，在这一刻好想奔向他的怀抱……
两年，为什么是这么长，长到他们都觉得天荒地老了……
“砰！”
又是一阵枪响！世界都骤然停止了，时间停在了某地平线上，迟迟不肯下滑。那团白色的身影有如一抹云，又似凋零的花瓣，在枪火中飘然落下……鲜红的血倏地由腹部汹涌而出，染红了白色的衣襟，那娇柔的身子顿浸在一整片血腥味中。
“不！”不远处那琥铂色的眸子猝然瞪大，血丝涌上瞳孔，赤红的眸子带着忍无可忍的愤怒和叫嚣着欲杀人的疯狂。
他奔向前，怒吼地抓着她飘然的身子，那双豹一般的眸子可怕得像要揪出上帝的灵魂，“霜儿！霜儿！”
她的身子好冰，好冰。这种感觉就像那天在办公室的时候，那惨白的小脸带着无奈与绝望看着他，这样瘫软在自己的怀里。他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害怕的东西，只是此刻方觉得整颗心……快碎了，碎了一地……
“霜儿，和我说说话！”那恐慌的声线逐渐扩张成绝望与愤怒，在自己的心口猛地相互撞击着。
怀里的人好无力地眨眨眼，一丝鲜血由嘴角滑出……可她笑了，那惨白的嘴角勾勒着漂亮的小酒窝，此刻不再跳跃，不再灵气动人。那抹笑容凄绝而绝美，苍凉幽怨。
“璀璨之夜……很漂亮的名字。记得吗？千年后，仍然璀璨，只奢望今生缘，来世续。你说的，记得吗？”
她微弱的声音好小好小，仿佛一扯就断……
黎昊川的瞳孔剧缩一圈，握着她的身躯逐渐收紧，沙哑的声线压抑着剧烈的疼痛道：“你说什么，霜儿你在说什么？”
她轻轻一扯嘴角，微弱的笑容僵在嘴边。双手满是鲜血地放入白色绒毛衣领，久久再拿出那颗蓝宝石……这样闪耀的蓝色炫彩光芒，与她身上骇人的血形成如此强烈的对比！
黎昊川的双眼锁在那一颗蓝宝石上，奔腾着一身的热血倏地为之凝固。直到她再拿起另一颗蓝宝石，与之合并，那“缘”字赫然在瞳孔里放大——
“砰砰砰！”枪声突然连续响起，秘密通道里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小孩子的哭喊声，还有妇女绝望的尖叫声，痛叫声。血腥蔓延着整个空间，融入秘密通道的静流，呛入她的鼻际间。霎那间，令她好想作呕。
“不要，我不要！”她突然痛哭着手脚并用起来，那一刻只希望自己留在那里。紧握着他的手，抛开仇恨，生死与共。
“放我回去！昊川！啊！”
那撕裂的哭喊声在用尽之时，连底气也一块儿耗尽。脑海里乱轰轰地飘过那句话：霜儿，我爱你……霜儿，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怎么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的容忍、他的宠溺……全部都属于她一个人的，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
十天后。巴黎那个总统套房里……
一声闷雷响起，轰隆隆，黑暗的苍穹即刻划分为两半！
“啊！”床上的人儿一脸惨白，坐了起来，心里怦怦地直跳，没有缓和过。梦里那张满脸是血的俊俏面容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所有的一切都触目惊心，唯有他眸子里仍然温柔，深情不减。
她甚至看到他温柔地伸出手，缓缓地笑道：“霜儿，别怕……”
外头“嘀——”一声响起，随之冲进来的就是大卫，带着一点焦急问：“少夫人，您没事吧。”
凌以霜听他那一说，直接委屈地掉泪起来。想起在黎园的这段日子，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对她百般宠爱地迁就，可是今天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第一个冲进来的已经不是他了。
十天了。他仍然音讯杳然，一个电话都没有。凌以霜看了新闻，说警方仍然在追查着这次的恐怖袭击事件。对于恐怖分子的动机，也正在调查中，没有个底。所有人都平安地出来了，死伤人数也只有区区的十个。
然而，黎昊川这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
“少夫人，您别哭啊。”大卫无奈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夜夜噩梦惊醒，日日恍惚，心里也实在不好受。可是私家侦探调查这么久，却实在没有结果。
“我当初就不应该走，不应该走的……黎昊川，你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她哭着掉泪，想起他的一颦一笑，心真的像被四分五裂般，好疼好疼。她不想等了，在这个异国的天空下看不到他，让她觉得好害怕，好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