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那眼瞳里震鄂的泪水刺客在蓝光的灿烂之下，竟显得这样地飘渺虚幻。把项链捧在手心，是非一般的感受，非一般的悲戚，又非一般地百感交集……那脑海里的某一个角落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青涩的时候，他总爱带着她到处去……炫耀她的美，炫耀她的一切……
印象里好深刻的那个夜晚……她嘟囔地拿着颈项上的项链，抬眉问。
“送给我蓝宝石做什么？”
男人浅笑着上前，握着她的手，一并将她手中的蓝宝石收紧。让那璀璨的蓝光弥漫在俩人的十指紧扣间……
“蓝宝石象征着忠贞和诚实，我要你日日带着，日日想着我们的爱情是这样美丽的一个结合……”那话让他说得好有好有深意，好看的琥铂色瞳孔闪着好醉人的光芒。那双手突然由衣领拿起自己的一条项链，与她的合并，微露笑意问：
“看看这是什么？”
她杏仁倏瞪，“缘”字不偏不倚地落在眼帘处，一种幸福的感觉顿由浅至深地渗透灵魂深处。漂亮的双眼一闪一闪地眨着，晶莹顿溢满眼眶。
“喜欢吗？”他抱着她，下巴搁在那香肩上，好温柔地问。
“喜欢……”
“那就戴着，一辈子都戴着……”那薄唇在说话间已经不经意地接近她的，四瓣交汇，爱火迸发。那一夜，雪飘得很久，很久。寒流浩浩荡荡地横势而来，可那一刻，倚在他怀里的暖意，她到今天都记得清清楚楚。
整个仓库此时静悄悄的，只有她凝重的呼吸，凌乱的眼神，与悲戚的泪水交汇着。看着黑暗的四周，竟也觉得自己的世界终究要末日、要坍塌了。双手紧握那蓝宝石，美眸里的波纹终于氤氲出晶莹的液体，滴落在照片上，滴落在回忆里……
那句话仍然历历在目：‘我失身了，给一个我完全没有感觉的人。也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我这么爱他，好爱好爱。可以为了皇廷赔上一切，可以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他只要一声说想要任何的工程，即使知道他可以一手遮天，但我还是莫名其妙地想帮，莫名其妙地……想要献上一点点力而已……’
‘乐儿出现，我穿着婚纱离开他的那瞬间，就知道我和他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黎家是怎么样的一个大家庭，别说是当面让他们受辱，他们连一点瑕疵都不能接受’
一句比一句更重，如千斤万石砸在心口处，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承受能力远远没自己想象的高。为什么！为什么两年来如何想都想不起，唯独在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了，才那么残忍地让她知道……
银白色的车子在道路上奔驰着。散乱的发丝与思绪搅成一团，此时此刻，只有微凉的秋风伴着自己飞翔，飞翔在那不实际的梦里，那过往的甜蜜里……
心里一遍遍地响起那首诗，好唯美，好悲伤。说的是自己吗？
往事如烟遁入夜色里，你的模样，我已依稀不再记起，笑容也流放到了天际
踽踽独行中，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亲切又熟悉；不由得颤栗，海一样的温柔漫过心际
原来不曾远离，更没有忘记；一回眸的刹那，你的微笑已定格我心里
从眼角横飞而逝的那点潮湿是什么，想要伸手握着，却徒然无功。凌以霜清冷幽幽地笑了起来，想起他的拥抱，他的甜蜜，他几年来曾经在自己生命中留下的足迹。非常不想抹去，可是不得不抹。相隔天涯海角，说的兴许就是两颗心的距离而已。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偏僻的小道里。
泪眼模糊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凌以霜瞪着泪眼，落入眼帘的正正就是他。她捂着唇，后脑一片空白。双手急急地掏出手机，按着那熟悉的一连窜号码……
皇廷总裁办公室。
秋天的早晨，卷着初秋的萧瑟与惆怅，在心中席卷而来。那倨傲的身影一窗而立，一手握着手机，上边停在“霜儿”的位置，却迟迟按不下键。
“想按就按吧。”程峰潇洒洋溢地坐在那沙发中，双眸平静却仍然醉人。
窗边的人回过头来，顺势地放下手机，若有所思地问：“你有没有一种感觉，陌生却又熟悉，似曾相识，仿佛你们前辈子就遇过一样？”
程峰性感的双唇顿时抿成一条线，脑海里不期然地迸出一张小脸。那双幽黑的瞳孔里任由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
“有……”
黎昊川眉头一挑，刚想说些什么，桌上手机的黑屏幕突然闪了起来。程峰只是沉默地微露笑意，并未表态。手机响了很久很久，他似乎犹豫了，也止步了……
终究还是按了接听键，那脸一贯的波澜不惊，只有自己知道其实心并不如止水。
“黎昊川，我看到任震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他极有可能是在畏罪潜逃。他的车子现在往星光码头驶去……”
“你说什么？不要去，霜儿，那里危险！”原本平静的一颗心顿时让她弄得七上八下，那眉宇间也不期然地多了许多焦虑。
“护航的人很多。黎昊川，他真真是想逃跑。我先截着，你报警处理好不好，就这样！”
黎昊川还未说一句话，那里已经硬生生地挂了线。他不可思议地看紧手机，还在一遍遍地叫着：“霜儿？霜儿！”
“怎么了？”程峰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起身整理着西装。岂料黎昊川突然握紧他的手臂，眼眸里闪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到星光码头，快！”
星光码头。
海水由深而浅变换着美丽的颜色，那广袤的天空下，初秋已显得这样的萧瑟与无奈。每一阵风都带着不尽的叹息和感慨。
那银色的车子匿藏在货仓的后头，飘逸的长发已被束成清爽的马尾。
她那双剪水秋瞳如炬如火地看着不远处，几个男人在神色警惕地接洽着事宜。是东龙的漏网之鱼，凭借着燃烧的义气，即使在东龙落败时，仍然对主子忠心耿耿。看来东龙也不是树倒猢狲散……
手轻轻地熄了引擎，凌以霜收起心口处的紧张，挪着脚步到货仓后。那身子却突然一踉跄，左脚绕到前脚处，扑地撞上铁杆上。生锈的铁枝顿不适时地响起，那紧张的氛围一瞬间到了剑拔弩张的边缘——
“谁？！”
粗鲁的嗓音如天崩地裂地响起，男人们皆一愣，手里本能地举起那短枪。瞳孔里透着非一般地防备，就连任震也握紧口袋中的手，似乎是在准备着举枪！
“谁！”那把声音在狠狠地响起，甚至夹杂着许多颤抖的愤怒，几乎要揪出了她的灵魂。
“蓝宝石代表忠贞和诚实，我们的爱情曾经……是这样美丽的一个结合……可是现在，不需要了。”她开启薄唇，微弱地轻吐着，声音从未这样轻，这样柔过。
此时此刻，他的耳里只容得下那一句话：‘我们的爱情曾经是这样美丽的一个结合……’
‘我们的爱情……我们的爱情，曾经是这样一个美丽的结合！’
零零碎碎的片段突然如天外飞物砸在自己的脑海，不期然地闯入自己的思绪，往事的一幕幕倏地在眼帘中放映着。那皓皓白雪中的女人幽幽地转过身来，这一次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女子不是任何人，就是怀中的凌以霜！
“不！”那一声怒吼，划破微凉的天际。
他颤抖着双手，看紧怀中的女子，他曾经……深深爱过的女子。心，在这一刻轰然坍塌了！
“霜儿，霜儿……”那声呢喃，带着两年前的深情，无止尽地呼唤着。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是谁的心比较疼一些，谁的爱比较痛苦一分。
泪水浸满了衣襟，与鲜血溶合在一块儿……爱如泉涌，深情如泉涌，泪水流下之时，俩人都纠结在这复杂绝望的情感中。凌以霜闪着泪眼，身子里巨大的疼痛已经让她开不了口。到了口中，徒留那一句带笑的祝福：
“祝福你……和姐姐。”
“霜儿！叫救护车，快！”
那一声绝望愤怒的咆哮声，划破了初秋微凉天际。任震等人已经是束手就擒，警方将他与东龙所有的漏网之鱼一并地逮捕就案。任震那双绝望的眸子闪着刺眼的恨，强硬地走到黎昊川前，顿嘲讽地扬起嘴角。
“怎么办？你的深谋远虑，你的雷厉风行，让你赢得了全世界，可终究还是失去了自己的女人……黎昊川……你并不比我好！”
“给我住口！”
那句话犹如一道引燃线，活生生地点燃了那悲哀愤怒交接的心口。他只身站了起来，倏地一拳挥在任震脸上！
“冷静点，昊川！”随后而来的程峰惊讶地看着乱成一团的场面，上前拉紧他，免他在凌以霜出事的时候，再出什么折腾。
“哈哈哈哈哈哈。黎昊川，我第一次见到你绝望的模样，好难得，真的好难得！”
微风卷着那句嘲讽，在警车飞逝而去时，仍然漂浮在空中，久久没有散去。那阵血腥味弥漫在鼻际间，与他森冷可怕的表情相映相辉。那倨傲的身影此时此刻早已没了平时的骄傲，手抱着那具冰凉的身躯，神色坚定冷峻地看紧前方。却什么都看不到，徒留一片幽黑，和空白……
爱情，可以是这样地萎靡，这样地脆弱，这样地……不堪一击。
那里将是非一般繁荣的土地。
那里将有着上万的人口。
那里将有着全世界最漂亮的夜景……
那里在他们眼里，即将是繁华世界里的一片世外桃源……
那里，将叫做“璀璨之夜”……
颀长的身影倚窗而立，黯淡的灯光投射着昏黄色的光辉，层层哀伤萦绕，层层记忆汹涌。那只手，拿起，点燃了手里的烟。一抹蓝色火点在刀凿般的五官面前，忽明忽灭，或许今夜意识到了他的萎靡……也意识到了他的愁、悔、恨……
那双琥铂色的瞳孔锁紧万家灯火，闭上眼，在一念之间其实已然可以纵身而跃，粉碎，毁灭。只是他没有。
那弯唇微启，看紧不远处的星星，一颗最闪耀。就那一颗。一贯神闲淡雅的脸上倏地变得犀利，然眸光却柔软入心……
“霜儿……”这样的低唤，仿佛只有星星在回应。一室的孤寂并未带来一丝冷然，反而温暖，暖而入心。或许他的记忆在这一刻只停留在那个青涩的时候，那个他从未忽略却又刻意忽略的片段。
两年前，那初秋的时候，繁花落尽。
那是当年在牛津大学的第五场讲座。他，倨傲，完美，冷静，睿智，双脚站上讲台时，嘘声一片。座上宾不晓得是为讲座而来，抑或是为他而来。那琥铂色的瞳孔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漠地环绕台下。
却在那一刻，正正捕捉到角落的那个小人儿。垂着头，双眸紧闭，折扇般的睫毛微卷翘地覆盖在眼帘下方，乖巧安静。那双雪白诱人的手臂环着胸，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静坐，睡觉。对，就是闭眸歇息……
他从未见过任何女人对他这样地视若无睹。尤其是在一张入场券一百英镑的前提下！
那场讲座，是黎昊川毕生没齿难忘的一次。他与她，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遥遥没有向往，也没有牵扯。只是她或许没有晓得，在那一刻，台上那双琥铂色的瞳孔时不时往那不起眼的角落来回横扫。
第二次相见。
英国渥維克大学的音乐厅里。牛津几个考察的教授与黎昊川并肩同行。渥維克是一个安静得丝毫无波澜的地方。也是那个时候，轻巧美妙的旋律在顷刻间落入耳里。如同初秋的那点萧瑟，寂静柔美哀伤……
音乐断断续续地传来。却在一刻间，停止了。
那双琥铂色的瞳孔透过方形玻璃窗往内探时，一抹惊愕掠过眼帘，随而就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记得那双眼睛，这样透亮，这样忽闪忽闪。不同于讲座会上，那双晶眸正褶褶生辉着。黎昊川那性感的嘴角动了动，几乎是本能地推门而入。动作之轻，至凌以霜毫无察觉。
“是E键，左手弧度太小，所以掌握不了音律。”
低沉沙哑的声音魔幻地在耳边响起。钢琴前的女子怔了怔，傻愣愣地看着男人的右手正完好地覆在自己的右手掌上。热源滚滚注入四肢，格外令人心颤。
凌以霜的一生人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比哥哥还好看的男人，那琥铂色的瞳孔总有一种魅力，让人深陷无法自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