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的手，如此亲昵地挽着搂着赵昕柔的纤腰。那样俩小无间的模样让她愣了好一阵子。为什么？
她离开的时候，就是怀着对姐姐的愧疚，怀着祝福他们的心里。可她没有和黎昊川走在一块儿，为什么？
“乐儿回来啦。”赵昕柔与姚景文十指紧扣地步了下来，脸上温柔不减。
凌以霜一愣，本能地喃喃问：“他是？”
“哦。还没介绍呢。姐姐前几个月刚订婚了，他是姚氏的总经理，景文。因为一直联络不上你，所以没让你来参加订婚典礼。现在你在姐姐婚礼前回来了，姐姐真的好高兴！”
赵昕柔笑着来到她面前，握紧她的香肩，倒真的诚恳动人。
“姐姐你，订婚了？”
凌以霜的语气里有太多的不确定，甚至不安。直觉告诉她，姚景文就是孩子的爸爸，可姐姐是这样地爱黎昊川啊。她重返英国，一是两年想得取那里的硕士文凭，二就是害怕心伤远走他乡。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站在黎昊川身边的，又是另一个女人！
他到底有多少女人……到底有多少……
赵宅的后花园。沿着长长的石路，俩人慢悠悠地一路走到尽头。赵昕柔的头发梳成一个绒球，没有妆容，却仍然淡雅如菊。
“景文对我很好。乐儿你，要加油些。”她淡然一笑，无意识地握紧凌以霜的手。
凌以霜抬头，黛眉下的双眼有那么一刻的怔然，无意识地眨了眨眸子。或许在琢磨着她字面上的意思。
“你走后，我没再见到他。一次也没有。”她看紧凌以霜，一语道中红心。或许他们俩姐妹间总是隔着这样地一道墙。没有了这个男人，话说开来，心中舒畅多了。
凌以霜自然知道她指的“他”是谁，沉默不语。脸色上的娴宁安然闪过一股怅然之色……
“为什么？”原本不想问的，但它本能无意识地流淌出口。
赵昕柔看紧自己的妹妹，那双眸子里如同一泓清眸，比自己的还澄澈，比自己的还褶褶生辉。她还记得，第一次在婚礼上见面时，乐儿是多么地坚定。她的双眼是睿智的、聪颖的、美丽的，无人能及的。
“你知道吗？我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期间，他都会很温柔地告诉我，摸着我的眼角跟我说，眼睛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有一次，他喝醉了，意识模糊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这样凝视着他，好久好久，却听到他说的那几个字：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他的世界，我从来都没有走进过。他每一次看着我，都好像在看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是我的妹妹。一个长得跟我好相像的人。”她说完，唇边扬起久违的浅笑，欣慰着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正是乐儿。
凌以霜心中一疼，复杂难耐的思绪交杂地揪着自己的心。赵昕柔这样地受伤，让她觉得好愧疚好愧疚。
“姐姐……”
赵昕柔笑着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无奈地嗔怒责备道：“傻瓜，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
再次在庭上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
结案陈词结束了。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只是辩方律师脸上那抹胜利的微笑，凌以霜没有忽略。心在抖，手也在抖。因为她了解，那个男人正正在自己后面，目光如炬如火地看紧自己……
蒋法官步了上台，随意横扫四周，终究动了动嘴角道：“经过慎重考虑，当庭认为戴耀宗被控走私军火一案，证据不足，且全程态度合作，甚是良好市民。为此宣布戴耀宗当场无罪释放！”
话语一出，东龙的一帮随即雀跃地欢呼起来。黎昊川双手抱胸地垂眸，再抬首时，眸光有些复杂地看着那庭上落寞的身影。她的眉宇间，希翼尽褪，带着一点死灰的苍白无力地收拾着东西。一旁的律师助理也是面面相觑，那一刻，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凌以霜走到了法院外，这样地抬头挺胸。眼里的落寞终究隐藏在了云层里。
“凌律师，请您说说您输了这个案子的想法？”
“这原来就是你的初衷是不是？你和皇廷的黎总是夫妻，所以其实都站在戴耀宗那一方是不是？”
记者们蜂拥而至，凌以霜的耳里捕捉到那敏感的词汇。脚步无意识地顿了下来，剪水秋瞳里带着怅然问：
“你说什么？”
什么叫她站在黎昊川那一边？
女记者一见机会在跟前，递上了麦克风，大言不惭道：“外界都说着你和黎总的离婚不过是掩饰的假像，实际上你们都是想帮助戴耀宗脱身的是吗？你对这个说法有什么好说的？”
凌以霜没有焦距的眸光里终于凝成一个点，顺势拿起记者手上的报纸。那全身的细胞都颤抖了起来，身子那股巨大的力量让血红的血都凝成了一块。
上面搬出所有她与黎昊川惊天动地的情史。他们如何相识相知，如何坠入爱河。这些的零星片段，只有她和他才知道的片段！为什么，心有种一扯而断的感觉。此时真的好脆弱，好无力……
“我……无可奉告。”
嘶哑的声音微微颤抖数出，这才发觉每抬脚离开一步，都觉得像是灌了铅。
A市某餐厅里。
一个姣好的身影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在英国的期间，她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这样遥望着世界，也觉得诗意盎然。她伸出手，在窗上无声地画着一个笑脸……那嘴角淡然一扬，看不出究竟是快乐还是悲伤居多。
后边那双瞳孔摄紧这风中蔷薇般凄婉的笑颜，心中莫名的情绪在翻滚……
凌以霜轻轻拿起手中的咖啡，吮了一口。每喝一口，苦味就呛上喉咙。越是苦，就越记得今天的痛。他是龙啸虎的人，两年前的利用，到今天法庭上的背叛，甚至不惜出卖他们感情的点点滴滴来伤害她。
为什么……
窗外突然传来了细细的声音，惆怅地抬头放眼望去，细雨斜斜地洒在大地，此场秋雨带着非一般的思愁、苦涩。桌上的手机倏地颤动，是讯息。
在哪里？我去接你。
凌以霜终于一扯嘴角，脑海里闪过那张眉眼温润的轮廓。她放下手机，刻意压下了心中的痛，走了出去。
窗外的细雨仍然在下着，她惆怅地伸手握着雨点，让它由指缝流出。
终于咬了咬下唇，弯腰准备冲了出去。蓦地一股力量将她的身子圈了回来。感受到腰间那霸道无比的力量，她惊呼地转身，居然看见这张仍然人神共愤的脸。
“这样跑出去，不怕淋雨生病吗？”
流水般的嗓音兀自在耳边响起。凌以霜的心跳漏了半拍，竟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想起今天的事情，她就一窝火。直接冷漠地别过头，也跳开他温热的怀抱。
黎昊川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失落感油然而生。可却仍然俯身上前，看紧她酷似繁星的双眸，问：
“想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凌以霜淡漠地转身，就拿起肩上的包，直接冲进了雨幕。谁知，那双脚还没触碰到一片积水，整个身子已经腾空被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又气又恼地瞪着眼，紧握他的衣襟，眸光几乎要将他穿出一个洞来。他好意思，他居然好意思……这里可是大庭广众！
“放我下来！”
凌以霜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可黎昊川的面容几乎是一个表情。完全都不妥协，那双脚一迈步就朝向自己的布加迪威龙走去。他巧妙地避过她的拳打脚踢，倒是轻松地就把她扔到副驾驶后座。
凌以霜气呼呼地坐在位置上，别过头，看也不肯看他一眼。
“去哪里？”黎昊川扣上安全带，夹在鼻梁上的墨镜掩饰了原该悉数毕漏的感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他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凌以霜索性也不为难自己。直接气得双颊通红道：“喜洋洋餐厅！”
话音刚落，布加迪威龙就扬长而去。冷咻咻的风呼啸着迎面而来。此时此刻，她只感觉有种刺骨的寒蹿透全身。凌以霜的眸子突然有些疲惫，刚回国就接手这样大的案子，她也是累垮了。
双眸轻轻颤了颤，如坠落的蝴蝶，终究闭上了……
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整个世界，倏地安静下来了。那水嫩的肌肤吹弹可破，睡觉的时候那两年里训练出来的干练和明朗不见了，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静的美。和两年前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举手，靠近那草莓般的小鼻尖，欲落下之时终究犹豫了一会儿。手缩了回去，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
浴雨后的微风带着青草气息拂起她额前的一缕青丝，车里的那张俏脸仍然在安宁地睡着。她不说话的时候，其实很安静，真的很安静……
秋风裹着残余的雨点轻拍在车窗上，均匀的呼吸声如催眠曲和谐地响起。
凌以霜在梦里似乎闻到那温热的男性气息，熟悉得她好心疼。只是气息又随之远去，甚至随着开门、继而是关门声，隔绝在车窗以外。
雨停了。
秋天的雨后之景灿烂一片。整个世界被雨水洗礼，灌溉，焕然一新。凌以霜是在如此安静的氛围下睁开双眼。身上莫名一阵暖，她低头一看，男性的大码西服外套正完好地覆盖在自己的身上。那双黑瞳里眼神一流转，有些错愕。
她抬头往外看，车窗外隐隐映着俩个身影。都是她所熟悉的。
几乎是本能地推开车门，她有些恍惚地出去。脚下一踉跄，竟差点扑倒在地。
“小心点！”那责怪的声音响起。明明也是关心的话，为什么，她的心有些失落？眼帘里出现的是俩个大男人……一个是自己的前夫；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夫。
黎昊川站在离她不到几米的地方，倚着车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扶着她。秋风掠起他额前的好看的黑发，带着一点放荡不羁，在风中越显潇洒挺拔……
“真是嗜睡！”苏桓宠溺地掐着她的小鼻尖，微笑道。他是她的未婚夫，这些动作自然是由心而发。
凌以霜没有反应，倒是错愕地抬起头看着黎昊川。他仍然波澜不惊，也总是这样。两年后，他仿佛更加森冷，更加陌生了。看着那琥铂色的瞳孔，她的心顿时陷入一片冰冷的东天，浑身本能一颤。
“你们怎么在一起？”
无意识的话流淌出口。她一脸怅然也无辜，刚刚在车里明明看到这俩个男人说着话。他们明明不认识，怎么说话？
苏桓一挑眉，顺势地搂着她的香肩道：“苏氏最近和皇廷有合作项目，我不知道黎总是你的朋友呢。世界真是小！”
凌以霜动了动眼角，完全忘了自己还躺在苏桓的怀里。那双黑瞳没有离开过黎昊川的轮廓，为什么隐隐觉得他们刚才说的不止这些……她伸出手，递出西服外套，细颤的声音幽幽响起：
“以后还是不用劳烦黎总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再见面了。
黎昊川眼神一闪烁，倒也没什么表情。接过西服外套，潇洒地上了车，毫不留恋地踩下油门，卷起漫天叫嚣的惆怅。
凌以霜的心猛地一颤，也不知道为什么双手无意识地冒出冷汗。苏桓的眼神一闪烁，对着那徒留尘埃的点凝望着，倒也没说什么，轻握起她的小手。那温柔的语气一如既往：
“走吧。等你很久了。”
喜洋洋餐厅的包厢里。俩人相对而坐。苏桓一脸的宠溺，握着她的手，嘴角的笑意不减。只是笑得这样深，让她有些纳闷。
“你们，刚刚谈什么了？”
不想问的，明明不想问的。可话到嘴边，为什么终究是这句？苏桓明显地一怔，握着她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一种封闭的力量在破茧而出。
凌以霜只是一味地看紧他的轮廓，脑海里尽是问号。苏氏向来是英国的上市公司，重心也不是放在国内。只是最近她决定回来了，苏桓才追随着回来，准备拓展国内的分公司。即使是和皇廷合作，怎么可能说的这么起劲？
苏桓缓缓一笑，终于一字一句道：“他跟我说，你们在英国认识……”
话音未落，她全身的细胞早已沸腾翻滚，甚至流动的鲜血凝成了一块。心中的那张弦拉得好紧好紧……
他没有停止说话，握紧她的手，深怕她逃跑似地。
“他说是你的学长。今天碰巧遇到了，所以送你过来。”没有一点杂质，苏桓的语气向来都这样温和动人心。凌以霜犹如被抛到了半空中，又重重地跌了下来，摔了一身烂泥。她是害怕苏桓会知道，明明就是这样的。
可此刻，说不出的感受，说不出的滋味。
学长。很陌生的一个词。
那娇嫩的双唇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想笑却好苦涩。终于反握了苏桓的手，剪水秋瞳无所谓地一眨，呵呵笑道：
“嗯。是这样。叫菜吧。我饿了！”
苏桓脸上探视的表情尽收，倏地紧握着她的手背。眼眸温柔如水道：“好。叫菜吧。”
凌御凡在看到新闻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得无法动弹。双眸瞪得老大，看着照片中的女人如空谷兰花，愈发地深沉优雅。两年了，即使是透过报纸，仍然能感受到她那份修来的神韵与味道。她已经是这样地成熟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