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只要你回头,我一直都在
“这画是属于司家的……唉,老夫言尽于此。姑娘请将它带走吧。”
司家。
苏流莺茫然地望着他,脑中模糊地闪过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捕捉不了。轻呼了口气,抬手接过,道,“那好,我先收下便是了。”既然他们什么都不愿意相告,那她又何必去勉强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不是么?
见她没有再过问什么,慕家夫妇无声地松了口气,“姑娘真的不再多住几日了?”
“嗯不了,”苏流莺站起身冲着他们友善一笑,“非常感谢你们的招待——”
她的友好大方反而弄得这二位不好意思了,慕老爷望着她手握的画卷,喃动唇瓣,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流莺低头看着手中的画轴,许久,才抬头一笑,“好了我去找画砚了。”说完就准备往门口走去。
“姑娘请留步——”
“还有事儿?”
苏流莺停步转头望去,只见慕老爷脸色写着沉重,“姑娘定要好好保管此画……莫要,落入雪国皇室的手中……”
“……”苏流莺蹙了蹙眉头,还想问些什么,终究忍了下去,“多谢!”
望着自己手中的画,苏流莺拧眉想了想,便取消了去找画砚的打算,而是调转方向直接向西街的墨棋社走去。
由于苏流莺曾在墨棋社小住过几日,这里的管事们见了她纷纷迎上去以礼相待。
“苏姑娘您回来了?”
苏流莺随意的应了一声,问道,“你们老板呢?还没回来?”
“嗯,大概还有两三天才会回来吧!”管事这么回答,“姑娘若有事,不妨去找柳烟,我们公子曾吩咐过,姑娘若有事可直接找她,待我们公子回来,柳烟自会转告。”
对于柳烟,苏流莺倒是不陌生,直接摆了摆手就往二楼走去,“那好——”
二楼雅室。
柳烟望着放于自己面前的那画卷,又看了看端着茶盏悠悠地喝着茶的苏流莺,便作出郑重地保证,“姑娘你就放心好了!带我家公子回来,烟儿自会亲手交给他的!”
“嗯,那就多谢了——”苏流莺搁下茶杯,投以赞赏的眼光,“烟儿,你的能力我是相信的!呃,这幅画对我来说很重要,而我目前带在身边又不太方便……所以,在这里我信得过的人不多,唯有你们——”
见她如此情深意切的话语,柳烟一下子热气上腾,一脸肯定地拍着胸脯,道,“命在画在!烟儿从现在开始什么事儿也不做了,直接看守着它,直到我家公子回来,亲手交予他!”
苏流莺点了点头,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继而又道,“其实也没那样夸张啦——嗯,你只要将它好好保管,等清冶回来再交给他就行了!”
“嗯,反正姑娘你就放心好啦!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不早了,我该走了。”苏流莺舒了口气,站起身冲着她摆摆手,“走了——”
“你去哪了?”
刚跨入慕家府苑,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呃……
苏流莺有些愕然地转头望去,触目的便是画砚那张雌雄莫辩的精致面容,心中微颤了一下,随意道,“散步啊——难道你不觉得大雨过后的空气很清新么?”苏流莺用一种唾弃的目光投向他。
画砚放下环抱住的胳膊,走到她面前,道,“你向慕家夫妇辞别了?”
“是啊,我觉得我们这样住在这儿打扰人家终归不太好哦!”嗯,她的理由还蛮多的呢。
画砚凤眸微敛,静量了她片刻,道,“这么急着离开这儿,你打算去哪里呢?”
苏流莺单手托住下巴,歪过头想了想,回答,“这个问题问得好——对哦,我们离开这儿去哪呢?”
画砚斜睨着她,用一种“少装蒜”的目光凌迟着她。
苏流莺讪讪一笑,清咳了一声,诚然交代着,“我想去找你姑姑——”
“我想问问她,我娘现在何处……”
画砚静看了她片刻,才缓缓开口,“……嗯。”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苏流莺露出灿烂地笑容,“谢谢你,画砚。”
面对她忽然绽开的绚丽笑容,画砚有些微怔,随即别开眼望于一处,低声道,“不管你现在用什么借口留下来……但有一点请你记清楚——你最后必须和我回碧雪。”
苏流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咋舌了半晌才吐出,“你,有病!”
画砚蹙眉,淡淡地回应,“这是父皇的意思。违背圣上旨意,你该是知道后果的。”
听着他这么这席话,苏流莺沉默不作声了,垂眸看着透射在地面上的光束,久久地发呆。
许是不习惯她这样的沉默,画砚转身淡淡道,“你不是急着离开么?去知会他们一声再走吧。”
苏流莺低头咬了咬唇,听着走动的脚步声,双眸一闭倏然又睁开,转身冲着他的背影喊道,“画砚!……谢谢。”
画砚微微顿足,清朗的眼眸里闪过黯然,唇角微扬,道,“现在道谢还言之过早。”说完就准备离开时,却听见从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不知觉地放缓速度,便见她匆匆跑过来,阻挡在自己的面前,仰头一脸倔强道,“不!我知道的,你是外冷内热的一个好人!不管日后如何,现在,我是真心感谢你的!”
拂面的清风吹散了她的发丝,莹白细腻的肌肤在艳阳下显得愈发透明不真切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承载着坚定的色彩,而红润的嘴唇则紧抿成一条直线。
呵,她就是这么奇怪却又让人生不起气来的一个人……
“随便你。”片刻思量后,他丢下这句话径自离开。
而苏流莺则轻舒了口气,暂时的心安了。
离开慕家的时候,看得出这家人并不十分舍得,尤其是慕夫人,不知什么原因,她似乎在看向苏流莺的目光里总包含着说不出的异色。
不过向来以懒散著称的苏流莺自然不会去费神追究她那什么劳神子的目光。
“姐,他们走了还会再来么?”
慕熠的询问声打破了一路沉默。
慕轻菀抬头望向他不知如何作答,见她不语,慕熠又嘀咕道,“我喜欢画哥哥的玉箫。画哥哥与姐姐的琴声合奏起来很是好听呢!”
闻言,苏流莺略略惊奇地朝画砚瞧去,心里揣摩着傻小子这句话的可信度。然而目光触及到画砚惯有的漠然神情时,眉头拧起开始郁结,转头瞧见慕轻菀那泛红了的脸颊时,心中赫然有所感悟——噢,原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
慕家夫妇携带着儿女将这两位贵客送至门口,左右客套了一会儿,便目送于他们坐进早就备好的马车,待到马车消失于街头时,他们这才转身纷纷往回走去。
“姐,他们不会再来了吗?”慕熠再次开口问了一遍。
慕轻菀神色黯然,沉默了一会儿,道,“应该吧——”
“这样啊……”语气里带着浓浓地失落。
慕轻菀抬头冲着他轻笑,抬手抚摸着他的脑袋,安慰道,“傻弟弟,人若有缘,还担心见不到么?”
听她这么一说,慕熠脸上顿时散去了阴霾重新换上明亮的色彩。“嗯,姐姐说得对!”
看着他那明亮的笑容,慕轻菀心中漫起一阵暖意,自小她便与这个弟弟感情深厚,前几年得知弟弟失踪的时候,她是比任何人都难过伤心。目光温和地看着他的面容,伸手拉住他胳膊,低语道,“乖弟弟,这些年你受苦了……”
当马车驶进熟悉的王朝京都时,苏流莺紧了紧双手,对着自己默默地说了声,“君若水,我回来了!”
闭目静坐在一旁的画砚,似乎察觉到她内心的细微变化,便缓缓地睁开眼,目光清浅地扫过她,道,“感想如何?”
苏流莺愣,随即扭过头错开他的对视,声音轻快的答道,“旧地重游的感觉当然还不错!”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是微微上扬着的。
画砚睨视了她一眼,不置与否,淡淡地冷笑了一声便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平缓行驶的马车是在一片喧嚣中被迫停下的。
苏流莺微微惊愕,刚想撩开车帘探出头去查看一下,却被身旁人用力一揽,便往后退去了,蹙眉有些恼意地瞪向他,却见他神色依然不变,薄唇轻咧,淡淡地吐出,“乖乖坐好。”
很久很久以后,苏流莺思及此回忆时,脑中恒久不散的便是他这张俊美如斯的面庞与轻飘飘的四个字——“乖乖坐好。”
就在苏流莺短暂的失神间,画砚起身挡在她面前单手举起车帘,目光淡淡地扫过车外,只是一瞬,他便转头看了看盯着自己作出探究表情的苏流莺,简单的丢出句,“下车。”
“哦……”苏流莺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等他出去时,便准备往下却不想还未等她大显身手身体早就横跨悬起,一瞬之间,便已双脚着地平稳的站好了。
苏流莺睁大眼睛略略惊奇地瞪着眼前这个人,画砚勾起嘴角,修长漂亮的五指看似自然且随意的落在了她的头顶,“看什么?你想看的人在那边呢——”
苏流莺心中腹诽了一阵,便顺着他目光暗示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齐刷刷的站着一群皇室重要成员。
“七皇兄!”
身着茜红色衣衫的景瑟满脸喜悦地冲着他们这边跑来,媚人的双眸里荡漾着水盈盈的笑意,“我们来的准时吧?”
对于她的热情愉快的情绪,画砚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了声,“哦。”
见画砚对谁都是这懒洋洋吝啬于多说一句话的态度,苏流莺心中一下子平衡了,不,女生都是有虚荣心的,她也不例外——思及她与画砚相处的过往,暗暗窃喜,这小子虽然不太讨人喜欢,但是对她相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仰头看向他那精美的不像话的侧轮廓,心中迅速闪过一丝微妙的情愫——如果,就这样和平相处的做一辈子朋友那该多好?瞧,她是不是有些贪心了呢?爱情、友情,她都想要呢。
“在发什么呆呢?”对面的景瑟有些反感的蹙了蹙眉,“过去吧,姑姑听说你要回来,一大早就准备了呢。”
对噢!她是来找太后的……
听见她那略微刺耳的声音,苏流莺大度的选择了无视,收回目光向不远处飘去。
一袭紫衣锦袍的君沉惜似笑非笑的瞅着他们这边,而他身边则站在一位娇俏的美人儿,哟,不错不错,万年情圣终于从良出山了!
目光顺着他旁边望去,只见依旧穿着雪衣的君若水,而他目光惯然温润地看着自已,而他旁边则立着许久不见的玉嫣,心弦微动,双眸间不知觉地湿润了。
她向来不是个矫情之人,但是,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故人,很难不叫她唏嘘感叹啊!
“还在这作甚?过去了。”
肩膀上实实地挨了一下,她扭头望去,便触及到画砚那淡漠的眸子,小声地咕哝了一句便跟着走过去了。
丰富的晚宴过后,苏流莺被太后拉到寝宫里唠家常。
望着太后依旧慈和美丽的面庞,苏流莺心中涌起千丝万缕的思绪,而太后亦是如此,望着她日渐成熟美艳的玉容,不禁叹息,“莺儿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亲了。”
见她提起云姬时,苏流莺眸光波动,随即垂眸低语道,“姨娘,你可以告诉我,我娘现在何处?”
一声“姨娘”听得太后泪眼朦胧,紧拉住她的手,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
面对此景,苏流莺也惆怅万分,双眸里蓄积地莹透的泪珠儿,口中依旧低喃,“还望姨娘告知——”
太后眼含忧愁地望着她,片刻后,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好,我告诉你……”
青葱碧绿的山谷,空气新鲜,环境宜人。
看着此等美景,苏流莺一下子沉迷了,用力地呼吸畅快的空气,并且干脆游山玩水起来,看得身后人时不时地出声提醒,“喂,你是来寻人的不是游玩的好不好?”
然而这句话刚说出口就遭到某人的鄙视了,扭头不屑道,“哎,说你这人有毛病一根筋还不承认?不知道顺路啊?既然顺路那为什么不可以大肆浏览一下周边的美景呢?嘁,劳碌命,就不知道趁着年轻跑得动路多游玩游玩!照我说,像你这样的人大抵也是一辈子关进桃花谷的命了!”
听着她激昂愤慨的模样,画砚不怒反笑,走过去抬手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道,“少废话了——还不知以前是谁赖在我的桃花林里不想走呢。”
此话一出,苏流莺横眉瞪眼,道,“你以为我想!”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话说回来,你那桃花林确实真不错!”
画砚轻笑,顿时艳若朝霞,耀眼夺目的不可言喻。苏流莺痛心疾首地指着他,嫉妒地抗议,“就你这么寡言淡漠的性子怎可拥有这副皮囊?喂——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扮演画皮啊?快,撕了这假面具给我看看你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