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曾经残存在脑海中得恨意已经慢慢消散,而随之接替的却是一股脑儿的伤心和甜蜜。
有时候,看到他,我很开心。
可有时候,看到他,我却很伤心。
我懒散的将额前的几缕碎发,轻轻划于耳后,用手轻轻捏了捏鼻梁,好精神些。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只能将双眸半阖半张,以求舒服些。
今日花开半夏,浮云飞徐,外面的景致还勉强能入了眼睛。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那日,他对我说。
“六月初六。”
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我至今难以忘怀,许是,不敢忘。天子出口,金科玉律。许是,不能忘。羞辱嘲讽,伤到极致。
那一天以后,我心情非常难受。说实话,这几天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得。若不是靠酒,我可能真的坚持不住了。
相思之苦,谁能懂?若不是身在其中,怎能轻易体会。
“公主,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别再喝酒了,这几天你总是喝酒,身子都乏力,我看着都有些担心。”
清儿看着我,眼睛中满是担忧和伤心,像极了一朵出水的芙蓉。我本来并不想说话的,但是看着她这样,心里面也有些不忍,便强撑着几分力气,苦笑说到。
“没事,我就是想睡一会儿。一会儿而已。你放心,我不会再像这样颓废下去,继续喝酒了。”
“真的么?”
她似乎是不相信我说的话,疑问中带着一些怀疑,怀疑中又增添了几分疑虑。深深加重了这三个字的力度,这三个字的存在感。
“当然,我可是公主,公主一诺千金,自然是不会骗你的。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心头却突现一股子浊气,呛得我嗓子疼,止不住的咳嗽。本并无打紧,可清儿却总是小题大做,把什么都看得那么危险。
“公主,没事吧!都说了不要喝酒,可您偏偏不听。”
说着,又要开始掉眼泪了。
我只是呛了一下,与喝酒又有何关系,不禁有些头疼,许是,酒劲在刚才不经意之间,有些上头了。为了清净,更为了让清儿好受点,我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对她说。
“我们出去走走吧,让你看看我真的没什么事。”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闷声说了句“嗯”。
我匆匆梳洗了一番,简单打扮了一下,想着可以快点出去。而清儿在替我梳洗装扮的同时,我就一直静静地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默不作语。
曾经的我,耀眼夺目,不可方物。如今这憔悴的模样,却与记忆中的种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忍直视。
“哎,清儿,你说得对,这段时间我确实太放纵自己了,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这样,绝对不会再这样不爱惜自己了。”
我攥了攥手,不由自主的咬了咬嘴唇,清儿本来一直在给我绾发,可是听到我这样说,拿着梳子的手,倏地停了下来,她呆滞了一下,久久才开口。
“公主能这样想,奴婢就放心了。”
……
徐徐的微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花香也很是好闻。清河湖畔,垂柳丝丝缕缕,纵横交错在湛蓝清澈的湖水之中,我看着看着,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那缕缕垂下的丝绦,此时,却像极了那日那幅画中的那缕缕的青丝。
一缕青丝,一阵相思。
我不由得又陷入了一阵的沉思中,再无其他。
“公主万福金安。”
一阵请安的浑厚嗓音,扑面而来,我不禁怔了一怔。
这声音,也是没谁了,真是好听。
我看着面前垂头请安的男子,有些迷糊。这个身影,好像有些熟悉。
“你且先抬起头来!”
我让他抬起头,好看看他究竟是谁,为何让我觉得好生熟悉。
他听了我的命令,缓缓抬起头,我自然也是顺着他抬头的速度,缓缓看着。
墨黑的眸子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一双剑弩飞张的眉毛,倒像是星辰,挂在眼睛上。
这个眼睛很熟悉,这个声音很熟悉,他是谁?
“公主这些年可还安好?”
他抬起头,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轻声问我。
“东霖,怎么是你?”
我一时激动没过大脑,便惊讶地喊了出来。
很久没看到过他了,如今,突然看见,却也是十分欣慰。
东霖与我也算是自幼相识,算是我的,那个叫什么啊?
我一时没想出来,挠了挠头,然,脑袋瓜灵光突现,像是想到了什么。
青梅竹马,对,就是这个青梅竹马。
我与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也正因是这层关系,尽管我在井中已经遇过险,对他的印象已不足十分了吧,但是,七八分却也是还有些的。
东霖是沈王的嫡子,因为是皇亲的缘故,所以,小时候可以经常去皇宫,也正因此他和我相识,每每去皇宫的时候,便会去找我玩,我们也变得很是要好,就连清儿也和他是有些交情的,本来以为我们就会这样一直玩下去,玩到长大,玩到变老,然,小时候的幻想总是不真实的,男子总归不是女子,幻想也总归不是理想。
一个男子一生的荣耀莫不是要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他的父亲——沈王,便是如此,而他亦是如此。
一个虎父终究是无犬子的,不只是不应该有,更是不允许有的。
还记得,十二岁之前,我们还能彼此说出彼此的兴趣爱好,记得彼此的容貌微笑。那个时候仿佛什么都是美好而又纯粹的,没有忧愁,亦没有相思之苦。
后来的后来,我只是依稀记得他从了军,立了功,成了大将军。然后,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我们之间就像是风筝断了线,再也没有联系。
我后来也想过,可能是因为边关吃紧,所以,他后来才再没去看过我,我知道身不由己的痛苦。也知道身不由己的难受。
我不会去责怪他,也不会去憎恨他,因为,他是对抗蛮夷,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是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好朋友。
“这些年,你过的可还好?”
我有些难受,说话也有些哽咽,想是当初落下的病根此时又犯了吧,也并无在意!
他看着我,还是一副深情款款,动人心弦的样子,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见到公主,一切的不好也都变的好了。”
我有些不解,好与不好,与我又有何关系。我怕是脑子摔坏了,还是有些不好使。没说什么,只是单纯的让他起身。我对他说,别跪的久了,不然,膝盖总是受不了的。
我问他说。
“你这么久了,可是娶亲了?”
他依旧是看着我,用那种舍不得的样子看着我,尽管是在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也没有挪动过一丝。
“并未娶亲。”
我有些诧异,毕竟,像他这般年纪,这般成就,怎的到现在还未娶亲,莫不是?
“莫不是你还未遇到心爱的姑娘?你这般功绩,如此的威武,又是本公主的幼时挚友,不若,本公主去请求皇兄为你赐婚可好?”
我一脸笑意的看着他,想到为他赐婚,在离别之前亲眼看到他可以成家立业,我也是真的感到欣慰。
“什么?公主的意思可是亲自去求皇上为微臣赐婚?”
他满眼的诧异和不可思议,仿佛,我不应该去为他赐婚,亦或者是我不该让他去和别的人成婚。
“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什么不妥?”
他没有说话,只是暗自垂下了头,好像头上有千斤般的重物压着,很沉,很沉。
我看着他此时的样子,觉得很是难过,毕竟,他可是我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你别这样,你怎么了,难道是哪里有什么不适?清儿,你快去传太医。”
我催促着清儿去找太医,生怕晚一会儿,我曾经生命中那个重要的人,就会立刻离我而去。
他说不必了,仍旧是低着头,看起来很是伤心难过。
他问我说。
“公主,其实,臣并不是不愿皇上赐婚,而是,臣心中已有所属,怕是,此生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人了。”
“那是谁?不如我亲自去为你说亲。”
“不用了,公主。想来,就算是公主对她,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他很灰心的说。我暗自想。难道我真的不行么,我难道真的这么弱小么?我想着,亦是有些灰心,而清儿也并未说什么,看着也是有些难过。
“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我劝不动,到底是谁让我这么灰心。
“是公主。”
他一个字一个字,生生吐出来,看着很疲惫。
“什么?是我?”
我不禁惊奇万分,吃惊万分。
“不错,正是公主。公主便是微臣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微臣相思却又不得的人。”
这番场景,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李白的那首《秋风词》,想来现下读正是合适。诗是这样的。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是啊,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相识呢,我宁愿不识“他”,宁愿他也不识我。如此,三个人便总有两个人是开心的了吧。
只可惜……
我看着他,暗自苦笑。他现在的这般模样,真真是狼狈,倒是和彼时的我相似却又算是相同。
相思真是一种病,让人难过的想死。
我相思凌风,而东霖相思我。都是相思,都是狼狈。
相思永远都是一个人的,一个人默默相思,一个人默默承受。
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能一同共赏呢?还不如当初不相识呢!
一阵风吹过,微微有些冷。
我吸了口气,又连连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