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洛珏说过你太美好了，所以她不能和你在一起。更何况现在发生这种事情，我想她更不会接受你了。这么多年你对她的好，我们都看得见，所以张枭，你该有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了。”
我忍痛说出这些话，其实在我心里洛珏是世界上最干净最美好的孩子，她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获得幸福。
张枭有些生气的看着我说：“如果这就是她一直拒绝我的理由，那我明天就去找别的女人，一直到她觉得我足够肮脏的可以站在她身边为止。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喜欢她，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她，我都爱。”
张枭的眼睛红红的，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天的疲劳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我被这样的张枭打动了。过去我只知道他对洛珏近乎屈辱的包容和追求，现在我才明白这就叫爱，是我们这年轻的身体里爆发出的难以承受的最原始最干净的情感。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卫铭凯自行车的后座上靠着他的背，我不知道那从外套下传来的源源不断的体温是否可以帮我驱赶这寒冷的冬季。我只是麻木的靠在这个现在唯一愿意陪着我的男生身上，放肆的想着那些画画的日子，想着洛珏追着张枭打闹的时光，想着金希陪我的那些青春，想着我和洛珏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当我从那些回忆里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卫铭凯竟然带着我穿越了大半个城市来到了学府街的画室门口。
我跳下车子看着这些充满我们回忆的地方。
这条路依旧崎岖不平，这扇门依旧锈迹斑斑，这些防护栏依旧高耸而阴森，旁边卖小吃的女人依旧在因为五毛钱和那些背着画夹的学生争吵，路边修自行车的男人依旧穿着他那件黑色的工作衣。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只是我像从演员突然变成了观众，冷眼旁观的看着这场熟悉的剧目。
卫铭凯锁好车子牵起我的手腕推开了那扇曾经被我们无数次用不同力度推开过的大门。夕阳的余晖斜斜的从窗外射进来，照出那一个个画板上最美的石膏体。
我沿着墙壁向里走去，顺便扫射着墙上那些令老师骄傲学生羡慕的作品，直到角落里的四副画吸引我驻足为止。
第一幅画里洛珏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神空洞的望着斜前方，背景是曾经金希租的房间。简单的速写，但却让我感觉到了张枭当时完成这幅画时不一样的感情。
接着下一副是金希的头像，这是我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当初把它交给老师我后悔了好几天，金希笑着安慰我说：“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一幅画要不要吧。”那些刘海，那酷酷的笑容，那浓密的睫毛，那过去自以为属于我的一切，现在在远方为谁而灿烂呢？
第三幅是金希为我画的速写。我忘了那天金希对我说了什么，也忘了他画画的样子，唯一记得的是那天我是怀着怎样紧张而兴奋的心情等待着这幅画的诞生。看着右下角他自恋的写着tiamo时，我想从他口中知道这个词意义的人我不是第一个，同样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四幅画是洛珏擅长的水粉画，她总是喜欢在同一副画上让两种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昏暗肮脏的桌布上两只金黄色的橙子紧紧地斜靠在一起，可是那艳丽的颜色如今却看得我眼睛生疼。
没有多久画室都沉浸在了黑暗之中，卫铭凯走到我身边用打火机微弱的灯光帮我照亮这几幅画。
“我帮你把它们拿下来。”说完他就动手要去摘画。
我立刻拉住他的胳膊，摇摇头说：“算了，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
我觉得生活真的像场闹剧，我站在自己现在喜欢的人面前回忆着我曾经喜欢的男生，可是他们两个却都不是我现在的对象。
谁有我幸福，谁又有我悲哀？
卫铭凯送我到我家楼下，我们之间隔着一个自行车的距离，我却觉得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卫铭凯从挂在车把上的书包里拿出来一盒巧克力给我，我接过来的时候还不明白他的用意。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休息。”
他说完他要说的就骑车离开，而我所想说的话就那样硬生生的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老爸给我开门的时候就冲我眨了一下眼，我换鞋走进客厅就看见李信坐在沙发上和老妈不知说些什么。
李信看见我走进来站起来说：“你回来了。”
老妈拉着老爸回房间，把客厅留给了我们。
“有事吗？”我坐在一侧的沙发上问他。
李信从包里掏出来一盒巧克力，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卫铭凯会送我巧克力了。
我有点尴尬的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巧克力放在沙发靠垫后面，抱歉的说：“对不起啊，我这两天有点事就忘了今天是情人节了。”
他勉强的笑笑说：“没关系。”
李信走后爸妈从房间里出来，我看着桌子上的两盒巧克力，拿起卫铭凯给我的巧克力说：“妈，那盒你吃，这盒我自己吃了。”
我坐在桌子前看着卫铭凯给我的这盒巧克力，麻木的剥开一个放进嘴里。我把包装纸用手整平然后写下了一句话：你所留给我的伤疤一直被我小心翼翼的保护和隐藏着，或许只有在细数这些伤疤的时候才可以那么清晰地证明我爱你，从不曾忘记。
然后我看着日记本里夹着的去年情人节我在包装纸上写下的话：卫铭凯，我爱你而且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我将它们标好日期放在一起，一同夹在了洛珏送我的日记本里。
老爸进来的时候我正疯狂的玩着赛车游戏，我觉得当你烦闷时有速度的游戏会是很好的排遣方式。
“洛珏没事吧？”
我停下来转身看着老爸说：“还好。今天上午她已经把孩子拿掉了，现在在我一个同学家里住着。”
“要不你把她接来咱们家吧，我和你妈也能照顾她。”
“我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可是接来咱们家我妈不就知道了，我妈一知道她妈也铁定知道了。我同学现在一个人住，在他那也挺方便的。爸，你不用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啊。你们这些孩子不知道心疼大人就算了，怎么连自己都不知道心疼啊。”老爸的话里没有责怪只有浓浓的心疼。
我站起来靠着我爸说：“爸，我真高兴你是我爸。”
“你啊，我不是你爸难道还是别人的爸啊。明天我熬点鸡汤，你给洛珏送过去。”
如果洛珏有我这样的爸爸会不会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悲剧了；如果我有苏清那样的爸爸是不是今天躺在那里的人会是我；如果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可以减少很多不幸的发生；如果，那么多的如果，为什么都不可能发生呢。
那天我很早就睡了，梦里我和洛珏都回到了小时候。我们抱着洋娃娃为她们建造属于她们的家，只是后来我们自己却找不到回家的路。洛珏拉着我的手安慰我说：“没关系，我们一直走一直走总会找到的。”
洛珏的心情一天天的好起来，张枭的眼里有了从不曾有过的幸福。卫铭凯偶尔会来看看洛珏，很多时候我总是找借口离开。既然我们不能再在一起，那么过多的见面只会增加无谓的困扰。
开学最后一天我送洛珏回她家，洛珏看见阿姨的时候偷偷的流下了眼泪。我握着她的手想告诉她让她坚强点，可是连我自己都好想哭。
我从洛珏家出来接到后妈的电话，她说她现在在宿舍门口没有带钥匙让我给她送过去。我声嘶力竭的在电话里大骂她一顿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到学校给她送钥匙。
在宿舍门口我不仅看见了一个多月没有见面的后妈还看见了李明，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状况只好沉默。李明帮后妈整理好东西之后就匆匆离开了，我们俩累的躺在床上，我笑着问她怎么又和李明勾搭上了。
“咋一个多月没有见你，你的这张嘴更毒了啊！啥叫勾搭啊，你见过个勾搭的没有啊？”
我也来劲的说：“靠，那你还让我怎么说啊？难道说您这匹好马也开始吃回头草了。”
“我们现在是朋友，没有你想的那么猥琐。”
我抬杠的说：“我想的猥琐？你们是一男一女，在朋友这个词前面加上你们的性别不就是男女朋友了。”
“得了。您一文学青年我可说不过你。”
我得意的说：“那是。”
我们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发呆，过了一会我推了推后妈的胳膊问她：“你觉得你们真的能成为好朋友吗？”
“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人都在努力。我确定我已经不爱他了，可是遇到他的事情我还是会比对别人的关心。我想这就是那句话：放得下的是曾经，放不下的是回忆吧。”
“你怎么就知道你不爱他了？难道你喜欢上别人了？”
我觉得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后妈这么肯定的说她不爱李明了总是会有原因吧。
“怎么可能。我天天和你们一起，你觉得我有时间和机会认识别的男生吗？”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当初态度决绝的要转系，就是为了那个神秘的男人。”
后妈推了一下我的头说：“你以为这是你写小说呢。”
“你错了，艺术虽然是高于生活的，可是也源于生活啊。你老实告我是不是被我猜对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安豆豆和杨沐的。”
“滚啊。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虽然你长得安全可是如果出什么事我可不负责哦。”
我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于是赶紧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准备离开。
“路上小心哦。”后妈在门口对着下楼的我说。
我也不放心的叮嘱她：“知道。你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明天见了。”
我一个人走在没有人的学校小路上，心里总觉得毛毛的。虽然我是学唯物主义长大的而且上了大学后还经常上解剖课，可是在这样的夜晚我还是觉得有点害怕。我拿出手机来下意识的想打电话给卫铭凯，可是思考了一下又拨了李信的手机号码。
李信告诉我他现在就在宿舍让我往男生宿舍那边走，他也往出走。我看见李信的时候他正边穿衣服边向我所在的方向走来，看着着急的他，我有些感动了。我一直想要的爱情是那种我们彼此深深的喜欢的，可是也许那种感情并不适合我，我需要的是可以给我足够空间和包容的且不需要我花太多时间经营的爱情。
“你怎么这么晚还来学校？”李信拉住我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帮我哈气温暖。
“后妈没有带钥匙，我来给她送钥匙。你呢，这么早就睡了？”
“没有，我躺在床上看书了。”
“哦，你把我送到学校门口就可以了。”
“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明天开学你还有事要做吧。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可以了。”
李信送我到学校门口然后我打车和他说再见，我从一直向前的出租车后视镜里看见李信一直站在那里不曾离开，心更难受了。我宁愿我们就只是寂寞时候的一个伴也好过他现在对我的包容和迁就。
开学第一天晚上我们宿舍的四个人依旧按照惯例喝酒庆祝，我们几个似乎都是有意喝醉一般从来没有这么疯狂的酒醉过。我靠在后妈身上看着对面互相依偎着的豆豆和杨沐，我们已经认识两年半了，在这两年半的时光里我们了解对方多少我们又改变了多少。
我挣扎的坐起来端起酒杯问：“喂！你们有什么梦想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光知道你们那些猥琐的思想了，今儿咱们几个也高雅一回谈谈理想。”
后妈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脑上，我发现杂我亲妈后妈都爱拍我脑袋了。看来我有时候犯傻都是拜他们后天虐打所致。
“说什么呢！我们什么时候不高雅了，告诉你，姐姐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合格的社会工作者，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
我看着后妈突然有种见到了课本上描写的为我们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你不是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嫁给东方神起吗，怎么一下子跳跃了这么大的幅度啊？”
“你懂什么？后妈这是深刻知道了自己的痴心妄想，所以及时改正了自己当初错误幼稚的想法。我们应该用一颗宽容理解的心去鼓励她。”杨沐的话还没有说完，后妈直接给她飞过去了一把花生。
“杨沐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梦想，你就是希望嫁给严晟龙然后在家给他相夫教子顺便伺候伺候你婆婆。不是我说你啊，你爸给你花这么多钱都白花了，你就是小学毕业也能好好地嫁人生子。”后妈没心没肺的指责杨沐。
“那又怎么样，我只是希望家里有一个爱我的老公，我们有我们简单的幸福。你别忘了社会就是由家庭组成的，没有了家庭社会还不乱了啊。不过我想我将来是不可能和严晟龙结婚的，我们不合适。”
杨沐前面的话我还觉得轻松可是她最后一句却让我有点郁闷，我想很多理由促使杨沐这么平静的说出了这些吧。
“光听你们说了，也听听我的啊。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成功的小说家，写很多小说让读者感动，让他们看见我的小说忍不住的会流泪。”
杨沐骂我说：“你也太狠了吧，人家写小说是让别人笑的，你倒好，希望别人哭。纯粹黑心烂肺啦！”
我纠正她说：“你错了。我觉得真正成功的小说不是你可以多么让人捧腹大笑而是你可以触动我们心底一些敏感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