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并不担心生存问题,凤凰终于着手考虑一下他自己了。
他是谁?
他是凤凰,这显而易见,但事实上“凤凰”并不像是一个人的名字,更像是一个名,缺少一个姓,这更像某种代号,或者行动名称一类的,比如“凤凰计划”这样的名字,虽然很奇怪,但凤凰自己却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名字就是凤凰。
但他还有一个名字,“温空”,这是一个相当诡异的名字,在凤凰眼里,这连代号都算不上,只能是小孩子牙牙学语随便说出的由两个字组词的毫无意义的词语,就是是“温柔”或者“温蒂”都比这个好,前者有寓意,后者和外语相结合。
第一点奇怪的地方是,凤凰和温空的性别不同,但凤凰却坚定的认为自己既是温空,又是凤凰。
凤凰并没有兴趣开无聊的荤段子,他看得明明白白,自己最明显的作为男性的证据——喉结和小半身的某物——确确实实的“无中生有”,虽然没有太大的可比性,凤凰也肯定自己并没有所谓的“罩杯”,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这无可否认。
而在这矛盾之下,凤凰不否认自己作为男性的事实,居然接受了曾经作文温空——一个女性——的事实。这不可能,因为早在一开始,凤凰就排除了变性手术的可能。他不是瞎子,当他看到镜子的那一瞬间就可以确认,就算凤凰长的怎样“玲珑”,他是男的,这个事实无可否认。
也就是说,除了精神出了问题以外,凤凰找不到别的解释。即使他感到混乱,他依旧是一个稳定的人。他隐隐约约的担心这和魔法关联的可能性——如果这是真的,那情况可能将比凤凰所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关于名字,这是第二点奇怪所在。
他在一天之内经历了两次改名,虽然他试图表现得毫不在意,但前后的反差实际上对他影响很大,这干扰了他正常理性的思考,在和浅紫说话时居然被对方带入了弯弯绕,即使浅紫没有恶意,这也是凤凰的问题,实际上,浅紫前前后后并没有讲太多实质的内容,但凤凰却是十分相信的听完了全文。问题是,凤凰认为自己是凤凰,但他记得自己在半个小时前认为自己是温空,而完全不清楚所谓的“凤凰”。
也就是说,在浅紫将凤凰送到这个屋子来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第三点奇怪的是,凤凰对自己过去的记忆一无所知。
自己确实是失忆了,这一点凤凰可以肯定,但问题在于一个“为什么”。凤凰是在什么时候确定自己失忆了?在时空学校的宿舍醒来的时候,也就是说,凤凰没有了在时空学校之前的所有记忆。从他的身体来看,他即使没有成年,也是不受部分未成年人相关法律保护的时候了,该蹲监狱的一个不少。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既然到了时空学校就失忆,那么失忆必然和时空之城脱不了干系。
“温空”的舍友,“璃粒天”,同样拥有一个不是名字的名字的她也面临失忆的问题,但她并没有慌张,而是淡定的走出来和“温空”宣传时空之城的优越性,这显然不合理——一个失忆的人居然不会先在意自己的情况?
而“温空”的举动也相当奇怪,他并继续探寻自己失忆的问题,当然,接踵而至的危机也是原因之一,但很快,失忆这件事情仿佛对自己而言不再重要。
这不可能。
凤凰并不确定其他来自时空学校的学生有没有失忆,但所有人的举动都太保守了,爱丽丝在那片废墟显得格格不入,因为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理她,这看似正常,但太沉默了,为什么爱丽丝的声音显得那样明显?因为大家都不说话,每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在睡觉。在面临头号敌人“游戏”的威胁时,吓得跑崩溃不说,居然安心的睡觉?
失忆分好几种,凤凰的这种接近于全盘性失忆,但不同的是,他相当清楚自己的名字,但除此以外,他甚至连个人的喜好都不清楚。他为什么想起来自己喜欢下雨?因为他想到了雨,进行了简单的判断。这也有可能是记忆复苏的表现,但对解开凤凰身世之谜没有任何帮助。
关于学生们的来历,不管是凤凰的舍友璃粒天还是零号,都闭口不提,而凤凰也相当配合的不去问,自己当初这么选择的时候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转念一想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合理。
在面对游戏的威胁时,大家都不慌不忙,没有人在意外界,连凤凰自己都慢慢不再关心自己失忆的问题,每次做任何选择,他都能找到完好的理由,但这次他甚至无法编一个像样的理由。
作为一个失去了过去的人,他是怎么保持精神的正常的?
显然,凤凰不可能通过在这里冥思苦想得出结论,于是他决定先放一放。
总之,失忆这件事和时空之城有关,而学生们,包括凤凰本人的表现并不正常。
这说来也可笑,这就好像是事后诸葛亮一般,当事人在事情结束后议论自己的选择,然后夸夸其谈说出一大堆错误,但又找不到原因所在。
凤凰的问题主要就在这两点,失忆和名字的变换。
而这两点的中心,则显而易见。
首先,在凤凰的名字发生变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做了个梦。是关于海,雪原和刮大风的。
先不提那位奥地利老爷爷关于心理学的研究,这三样事物肯定有相对应的物体,凤凰推测,这三样物体都象征着寒冷,危险的事物,这难道是危险的征兆?这点凤凰无从得知,但他知道,就算他现在想不到,先记下来,以后肯定用得上。
然后,是关于他第一个梦,也就是在废墟的梦。那个梦对凤凰来说有些久远,而且相当模糊,在凤凰看来,这很有可能只是一段过去的美好回忆,梦中的那个人对凤凰而言可能举足轻重,但这更有可能只是一场美梦。做梦的内容和别人给的心理暗示往往有一定的关联,在那之前,零号曾经和凤凰提到了魔法,而凤凰本人认为《魔法论》对于魔法师而言很重要,因此,在他的美梦里,《魔法论》一书便加入其中,以满足凤凰对魔法的幻想。
在说了,即便凤凰以前和魔法有任何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并非特别,相反,这反倒正常了。璃粒天有提到这些时空学校的学生们是被“选中”肩负起保卫世界的责任的,换言之,他们不可能对魔法一窍不通,何况,就木流瞧不起凤凰的态度而言,这个假说更具有说服力。
总之,凤凰的失忆和时空之城有关,而凤凰的改名和浅紫有关,并且和那个梦息息相关。
浅紫有提到说凤凰被转移了,也就是说,在这个床上,或者在这个屋子的附近,某一个坐标就是凤凰被转移的目的地。现在的问题在于,凤凰为什么会被转移到这个目的地?是谁这么做的?他或者他是怎么做的?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如果凤凰是一个背负着拯救世界命运的魔法少女或者是一个拥有预知未来能力的数学家,那么他还有可能遇到这些情况——比如被传送,失忆,改名字却不知为何,自己还相当承认——对吧?
凤凰这样问自己。
当然,他不会得出有用的答案,线索到这里就断了,以凤凰目前的推测,最多总结出来两点:失忆前的自己很可疑,周围的人都很可疑。仅此而已罢了。
他叹了口气,又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有了线索,再等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凤凰跨过被烧得漆黑的门框,走出小屋。
门口的蚂蚁爬行依旧,它们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凤凰的忧郁,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它们忽略了一次巨大的爆炸,恪守自己职责的蚂蚁兢兢业业,这让凤凰感到不可思议。远处的湖水澄澈依旧,风呼呼的吹过在水面上激起道道涟漪,惊动了鱼儿,它们像鲤鱼跃龙门一般跃起,虽然它们跳跃的高度并不让人敢恭维,但总的来说是一次尝试。阳光穿过密集的树叶在地上留下道道光斑,像是充斥着乌云的天空被砸开一个大洞,阳光伴随着胜利的喜悦直冲而下,照亮了昏暗的世界。
凤凰感到很奇怪。
他并不能从眼前的美丽景色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一个井井有条运行的秩序世界让人心生愉悦,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凤凰并不感到开心。
他感到格格不入。
蚂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一条条蚂蚁组成的线仿佛没有尽头,无穷无尽的延续下去,一只蚂蚁倒下了,会有另外一只顶上,当它们的工作结束,它们或许会享受短暂的假期,但很快会加入到下一批的工作去。
鱼儿跃起,坠落,在湖水中游玩几周后又继续跳跃,它们每天起床,寻找食物,养育子女,在水中完全没有目的的游来游去,直到寿命的尽头,然后下一批鱼儿会加入它们的行列,重复祖祖辈辈每一天的活动。
而凤凰呢?从他拥有记忆的那一刻起,他的短暂人生就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惊喜,他没有受伤,但他也从未获得安稳的生活。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就不能像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一样,早晨起床,刷牙洗脸,在父母的催促下赶紧吃完饭,然后去上学,听完一天沉闷的课,和自己的好伙伴一起出去东晃晃,西晃晃,或许逛逛街?或许吃根烤串?然后回家,写作业,学习,听父母关于未来的唠叨,然后在对未来腼腆的幻想中结束这一天。
或许周末他可以和自己的朋友展开社团活动,他可以去老人院帮忙,他可以排练戏剧,然后在排练的时候故意开玩笑,然后却因此弄坏了道具,在一片道歉声中和朋友吵架,后又因为时间的紧迫不得不合作,在表演的时候故意改变台词,然后大家在泪水中和好......
他会有一个朋友,叫一个很彪悍的名字,总是表现的很高傲,但实际上是一个心软的女生!这个人总是看不起凤凰,但凤凰坚持去和他搞好关系,弄巧成拙,对方的高傲给凤凰带来了麻烦,最后对方红着脸道歉,然后和凤凰成为朋友......
多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凤凰转向身后,那是一只巨大的狗熊。
当然,还有迎面而来的巨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