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掳走的那一刻,李从嘉都是懵逼的。
禁军守卫的牛首山秋猎,竟然有人袭击堂堂皇子?
虽说晨起父亲走的聪明,莫名其妙,但临走之时并未交代有什么异常,或注意,还叮嘱自己主持秋猎仪式。
怎么转眼间就有人袭击自己?看着手下的侍卫不断倒地,李从嘉无比慌张。不过幸运的是,刺客并没有立即要了他的名字,只是将他堵住了嘴巴,按到马背之上。
至于那些侍卫,大部分也只是受伤,丢掉性命的不多。李从嘉当然不认为是对方仁慈,想必是故意留下活口回去报讯吧!
所以,是绑票?
一想起自己将沦为人质,李从嘉心中便忐忑不安,一时或许性命无忧了。可是对方想要移自己为人质,向唐国勒索什么呢?父皇素来疼爱自己,应该回答应,会想办法营救自己吧?
李从嘉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安危,全然顾不上思索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袭击并掳走了自己?
但身在暗处的阎式却在盘算,他同样是一头雾水。
既定计划,李从嘉是今日他们袭击目标之一,但绝不只是绑票,而是一击必杀。
古怪的是,在自己动手之前,竟然有人掳走了李从嘉,这是什么情况?是自己人,还是有人浑水摸鱼?
阎式一时间拿捏不准,但有一点是必须的,将军山下弑君谋反已经开始,开弓没有回头箭,李从嘉必须死。
于是乎,阎式手下的东都侍卫拦住了这群“同道中人”。
“尔等何人,何故掳走郑王?”
面对突然出现拦路虎和颇为正义的质问,李从嘉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义士救我,重重有赏。”
“尔等又是何人?”
掳走李从嘉的刺客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问道:“尔等又是何人?”
“同道中人。”
嗯?什么意思?
李从嘉心头一凛,有些绝望,难道他们也是刺客,今日究竟是得罪谁了,怎么这么多人要杀自己?
“诸位是何人麾下,要将李从嘉带去何处?”
“要你管。”刺客明显没有耐心,也不想与东都侍卫过多纠缠。
“李从嘉死有余辜,直接杀了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刺客们对望一眼,眼神里顿时露出警惕神色,不自觉摆出了防御姿态。
“恕难从命。”
“你们究竟是何人麾下?”阎式瞪起了眼睛,这个局面,让他也有些疑惑不解。
“无可奉告。”
“那就对不住了。”
阎式没有耐心耗下去,无论刺客来源于何处,是何目的,至少他们没有杀死李从嘉的意思。
道不同,不相为谋。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一伙貌似的“绑架者”与一伙貌似的“营救者”,为了郑王李从嘉大打出手。
阎式很快便看出来,这群绑架者有问题,李从嘉只是被简单绑缚,没有丝毫虐待,甚至没有勒住嘴巴。
这群人不仅没有杀人的意思,反而奋力在保护李从嘉,不像刺客,更像是护卫。
联想到先前刺客没有对郑王府的侍卫下死手,阎式越发觉得有问题,难道是自导自演的戏码?
李从嘉应该没有这个成算与能耐,所以是……李璟?
阎式默然一惊,想起先前钟谟的提醒与担忧,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他们的计划很周到,但似乎有些低估了李璟。
他是个中庸之主,避战畏敌,不敢与北朝开战,眼睁睁看着疆土沦丧而无动于衷,偏安江南一隅之地,委曲求全。
因为他的优柔寡断,导致二弟和长子内斗不休,因为储位叔侄失和,双双殒命,一度社稷动荡。
如今又崇信只懂得诗词歌舞,讲经论道的李从嘉继承皇位,将唐国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是,他终究是烈祖李昪的儿子,自小悉心培养,在位多年始终稳稳掌控着江南之地。前几年还大杀四方,让周围的吴越、荆楚、南汉,以及泉州都服服帖帖。
李璟虽不及柴荣和赵匡胤,并非一代雄主,却也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
而且长子李弘冀弑杀叔父李景遂之后,他没有丝毫犹豫,逼死了罪孽深重的长子。这个优柔寡断的人,也有杀伐果断的一面。
所以……
突然之间,阎式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难道他们反被算计了?今日李璟离去是以退为进,故意示弱,打乱他们的既定部署,然后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所以将军山下,是李璟预设好的战场,会不会早有埋伏呢?
还有李从嘉,这些人根本不是来绑架的,而来另一种方式的营救和保护。
强烈的不安导致自我怀疑,问题也一个个从脑海里冒出来,让阎式惴惴不安,有些神情恍惚。
来不及核实,也来不及通知行宫里的钟谟,当务之急是抓住李从嘉。以为人质可以,直接杀了也未尝不可知。
也许,从这些“刺客”口中,兴许还能知道些许真相。
“刺客”们也没想到,这帮人出现的如此突然,而且这般志在必得,非要置李从嘉于死地。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毫发无损地将郑王带回去,自然是拼命保护。奈何他们为了隐秘,出动的人数并不多。
纵然是精锐,而对面却是当年的东都侍卫,同样无比骁勇,故而一时间竟有些不敌,只能是且战且退。
他们本来的路线是离开牛首山,现在不得不后撤原路返回。很凑巧,恰好与从山中密林出来的赵光美一行人相遇。
皇甫绍杰远远瞧见李从嘉,哪里还顾得上许多,立即带着为数不多的护卫冲入战团,前去救驾。
这等救驾之功,巴结未来储君的机会,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赵光美也瞧见了李从嘉,这是唐国官军遇到歹人绑架郑王,正在营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不出手相助,能不能安然离开唐国?
留下唐国昏懦后主的性命?
一瞬间,赵光美脑海中闪过好几个念头,有道德良知,也有利益算计,最终的决定都是出手。
既然遇到了,那就尽可能出手相助,留下李从嘉的性命。
于是乎,十多名宋国侍卫加入战团,局面立即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