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装的，你是装的。”仿佛一股电流击中方之斐，她发出一阵闷哼，惊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着寝殿内微微摇曳的烛火，耳边回想起刚才梦中的那几声耳语。那声音时而像陈奕低哑的嗓音，又时而是谢晚瑰尖锐地声音。
青冥和合欢他们围着殿外的碳火守岁，时而有几句压低声音的聊天传来。方之斐想起身出去凑个热闹，但又觉得冷，并不想起身。
兰雁趴在她的床边守夜，大抵是受了惊吓的缘故，睡得格外熟。
在这静谧地黑夜中，青冥她们虽把窗扇都关严实了，还是让方之斐觉得有丝丝凉意不停地侵入身体中。
她第一次觉得，这南梁的深宫让人感觉到害怕。在这里，似乎没有人能够保护自己，梁尙翼的几次帮助，仿佛是她在黑暗中能抓住的唯一一点光亮。
当巨大恐惧袭来时，她无法站在任何人的身后。
明天是大年初一，按照惯例她们会先去长生殿向皇后请安。再与皇后一同前往徽猷殿向圣上请安。
方之斐知道自己不能不去，因为陈奕知道她没有病。如果明天再逃避躲着，只会更加引起陈奕的注意。
好吧，方之斐绝望的闭上眼睛。心想，去就是了。
“主子。”青冥轻轻地唤着方之斐，问道：“去请安吗？”
方之斐半眯着眼睛，点点头，喉口中发出一声“嗯…”
青冥会意后，将身边的兰雁摇了摇，说道：“兰雁，伺候主子起床吧。”
兰雁迷迷糊糊地揉着惺忪地睡眼，一边站起来，打着哈欠说道：“是。”
青冥去给方之斐挑选今日觐见穿的衣服，回来的时候兰雁已经给方之斐将脸洗净。青冥刚准备问方之斐衣服如何，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表情有些惊讶地问道：“主子，您这眼下乌青…昨日您也没守岁呀。”
“啊？是吗？”方之斐赶紧将身子超前探了探，仔细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铜镜的颜色昏黄，她也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成什么样了，只好抬眼委屈地问道：“怎么办，青冥？”
“让青冥给您上了妆，不就看不见了吗？”兰雁理所当然地说道，仿佛这根本不是个什么难题。
对啊，每天不都是在上妆的，她真是失眠到晕晕乎乎了。
方之斐尴尬地对青冥和兰雁笑笑，然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赶紧摸着青冥手中的衣裙，问道：“这是你挑选的衣服？”
“主子，今日是大年初一，您不能再穿白色了。虽说不能穿正红和正黄，奴才给您挑了件藕粉色的，您看可好？”青冥赶紧把她手中的衣服展开，一脸期待地展示给方之斐。
“有没有颜色再深一些的？”方之斐仔细端详着她手中的衣服，觉得这样俏皮的颜色不适合自己的年龄。
“呃…”听到青冥犹豫地发出一声疑问，方之斐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三十，是十七！怪不得青冥的脸色难堪，透露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啊…我只是问问，没有就这个也行。”方之斐赶紧解释道。
青冥笑笑，以前这些方之斐都是不挑的，今日没想到还有些兴致。她赶忙说道：“还有一件茶色的，奴才拿过来给您看。”
最后，方之斐还是选择了那件茶色的，绣着淡紫色罗兰花的曳地裙，外面套上一件淡妃色的软毛织锦披风。
青冥给她挑了一对并蒂的白海棠步摇，配上两三朵还带着些香气的红梅与白梅。最后又给方之斐装饰了一对白玉的流苏耳环。
她看着方之斐，满意地笑道：“主子平日里也太素雅了些，这样子多好看。”
“今日是初一，打扮鲜艳些也无妨。”兰雁十分赞同青冥的说法，一边点头一边给她将有些勒紧的发髻松了松，又用一个银簪的尾部从她的发中挑出了两缕不长的碎发，搭在鬓边。
方之斐看着镜中的那个年轻的自己，忍不住又感慨到年轻真好。
她记起水木年华的那句歌词，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这样的词，形容在这群只有十几岁就进宫的女孩子们，是再贴切不过了。
她们各个都拥有这绝世的容颜，在进宫之前或许有人爱慕着。那个人或许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或许是偶然认识对她一见钟情的公子。
但皇命难违，家族使命在身，一夕之间她们都变成了这天下唯一的那个人的嫔妃。
来不及等着方之斐在这没命的伤感，青冥已经扶起她说道：“主子，赶紧去长生殿吧。”
“你又不陪我！”方之斐撅着嘴，看着青冥着急地模样，逗着她说道。
“那奴才去就是了。”青冥看着方之斐，认真的说道。
方之斐“噗嗤”一笑，将衣袖一挥，说道：“兰雁，走吧。”
在长生殿中给苏皇后请了安之后，众人来到了徽猷殿的大殿中。陈奕坐在高阶的龙椅之上，看着他的三宫六院走了进来。
苏皇后带领着众人，一起跪下向陈奕请安。随后起身，在扶桑的搀扶下走上高阶，坐在了陈奕身边的凤椅上。
“大家都平身入座吧。”陈奕看着苏卿晏已经走了上来，对众人说道。
“谢陛下。”声音落下，大家便在各自婢女的搀扶下，坐在了两侧的妃椅上，等着陛下和苏皇后说话。
众人端坐着，有人品着圣上宫中的碧螺春，年纪小些的拿起桌上御厨做的点心吃着；关系稍近的，也开始三言两语的聊着。
“启禀陛下。”苏皇后起身，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给陈奕请安。
众人听到动静，都放下手中杯子和点心，一齐抬头看着皇后。只见苏皇后笑着，对陈奕说道：“恭喜陛下，臣妾一早听闻，关雎宫的韵娘子有喜了。”
陈奕也表现的极为高兴，还是王爷之时，他和小容有个女儿，也就是如今的觅霜帝姬。陈奕登基后，为穆之容之事伤心，并不怎么进后宫。所以几年之内，也只有顾淑妃有一个女儿，名为南靖帝姬。
如果谢晚瑰腹中是一位皇子，那么便是陈奕的长子，这自然是令人十分期待了。
谢晚瑰脸颊微红，低着头笑着，即使周围向她投来的目光中，除了羡慕也有许多愤恨和厌嫌，她并不在乎。
陈奕对谢晚瑰一直是宠爱的，即使昨夜她莫名对方之斐发难让他奇怪，不过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他笑着，对谢晚瑰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说道：“晚瑰，到朕身边来。”
“今日是初一，你带给朕这样的新年礼物，朕很喜欢。”陈奕对着逐渐走向自己的谢晚瑰说着，然后又转头对杨慕寒道：“传朕旨意，晋韵娘子为答应。”
“陛下…”顾淑妃赶紧开口想要阻拦，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阻拦，只能将话说到一半。
谢晚瑰知道顾淑妃的意思，看着圣上看向她，也转头用一种询问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顾淑妃又看向皇后，见皇后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好改口道：“恭喜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