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去,春和将至。
鹿岛,位于海中一隅,土地繁茂,民安居乐业,小农经济给予它安闲富足的民韵。
传说,鹿岛之名源于古之神鹿。
万年以前,两渔民捕鱼过程中不慎遭遇飓风,濒死之时,神鹿降临,以自然之力开辟海岛,将渔民送至岛上,而后又有无数落难者获救,来到鹿岛,遂繁衍生息。
眼下正值春日,乍暖还寒,绿植却已铺满鹿岛。三个小童正用线系着纸片,充作风筝胡乱挥舞着。
正当小童们嬉笑连连时,一个黑发少年迎面走来。少年一身布衣,腰挎一口弯刀,左眼下面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林哥,你来了!有没有给我们做新的风筝?”
少年咧开嘴笑了:“小家伙们,时候还早,再过一阵子给你们做。”
那些小童激动得通红的脸有些失落,少年拍了拍其中一个羊角辫的肩膀:“别难过,哥哥带你们去岛主家。”
听到这句话,小家伙们眼睛放了光,要知道,鹿岛岛主家可是外人轻易不能进的!一个个屁颠屁颠地变成了少年的小尾巴。
鹿岛岛主一直是世代继承,而如今的岛主徐济鸿为人刻板,其长子徐笑天又常欺负幼童,大人敢怒不敢言,孩子们只好和少年诉苦。
院墙不高,少年将孩子们一个一个送上墙,而后手脚并用,一跃一攀支起身子,猴一样窜了上去。
视角恰到好处。这里青砖遍地,亭台楼阁样样俱到,果真不是一般人家可比的。奇花异草,竞相开放,小童们登时看呆了眼。
“林哥,真有你的。”话刚说完,少年赶紧捂住小孩的嘴,却避不过闻声而来的家丁。
“哪里的野娃子,看我不揍死你们!”家丁趿拉着鞋子溜过来,几个孩子吓懵了,被少年敲醒跳下了墙。
“哎呀好险。”孩子们上气不接下气,少年却安然自若。
“哼,我说是谁踩脏了本少爷的院子,原来是你,林千尘!今天被本大少爷逮到了,看你怎么办!”
少年迅速转向斜后方,眼前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正是岛主的长子徐笑天!徐笑天人高马大,比林千尘足足高出一个头,自觉力大无穷,嘴角斜向一边,露出狞笑。
说来也怪,这徐笑天今年刚满十二岁,个头却远大于同龄人,加上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让人敬而远之。
小孩们躲在林千尘身后,不敢上前,也不敢乱跑。
林千尘冷笑,轻蔑地招了招手,做出一个挑衅的动作。
大少爷徐笑天怎么受得了这种挑衅,像看到红布的牛一样冲了上来。见他如此莽撞,林千尘迅速侧身,伸出脚把徐笑天绊了个狗吃屎。
徐笑天在落地的一瞬间下意识用手支撑了一下,吃了痛,一看,皮被磨破,出了血,站起身恼羞成怒地扑了过去,林千尘不慌不忙,心中早已料到如此,在他扑来时抓住右臂,借力甩力,扔垃圾一样把徐笑天丢了出去。
“可恶,你给我等着!”跌在地上的徐笑天恨恨地说着,灰溜溜地窜了。
几个孩子此时脑袋伸了出来,纷纷拍手叫好,林千尘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一道铁壁挡住了去路,徐济鸿的铁板脸阴沉得快要发紫,紧接着是家丁们的虎脸,明摆着不会有人好过了。
“都是我干的,和他们无关。”林千尘指了指小童们,他们一个个已经害怕得不敢抬头了。
“哼。”徐济鸿准备来个杀鸡儆猴,没把小孩子们放在眼里。
“给我狠狠地打!”话音落下,左右各有一人擒住林千尘的胳膊,正当棍子要落下来时,一阵轰鸣声骤然而至。
众人被那声巨响惊住,慌忙环顾四周。
乌云密布,暴雨裹狭着寒气打在众人身上,剩下落汤鸡们面面相觑。
林千尘暗自奇怪,明明是春日,应当是春雨贵如酥,怎么有暴雨呢。
雨越来越急,电闪雷鸣,树木起火,那火在雨中非但没有灭,而是越烧越旺,很快蔓延开来。
一个家丁好像反应过来什么,跪在地上:“神鹿啊,请您救救我们吧!”其余的家丁也开始效仿,徐济鸿碍于面子没有下跪,只是傻呆呆地杵在那,而林千尘,已经抓着这个机会跑路了!
在暴雨里逃窜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雨串劈头盖脸砸过来,模糊了视线,林千尘不得不用手臂遮挡在额头处。
不过很快,他发现自己难以掌握平衡,怎么了,怎么了,一向身子灵活的自己怎么会东倒西歪?
不对,是地面,是整个鹿岛在活动!
狂风卷起暴雨和海浪,狠狠砸在鹿岛的土地上,那些植被翠绿的枝叶被践踏得东倒西歪。仿佛什么在怒吼着,咆哮着的恶劣天气,林千尘从来没有见过,从小到大。
一道闪电将身边那棵灌木引燃了,着实骇人,若是人被劈到,恐怕就……
这样想着,林千尘不由得胆怯起来,他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孩子,似乎都被吓傻了,愣愣地用小黑手擦拭着脸上的雨水,越擦越多。
眼下最近的是一处庙宇——看上去破败不堪,似乎已经废弃了。
这座庙宇不知是太过偏僻还是不太起眼,完全不在林千尘印象之中。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躲雨,避雷,取暖。
几个人迅速钻到庙里,说是庙宇,倒也有些奇怪,没有香炉烟火的痕迹,留下的只是一堆瓜皮果核。看这样子,显然是扔下没多久,林千尘皱了皱眉,孩子们扒拉扒拉这堆吃剩的东西,企图找些残羹填一填肚子。
衣服被淋得湿透,林千尘把衣服脱下来拧了拧又穿上,孩子们也纷纷模仿。虽然并不能使寒冷消散,内心却也宽慰许多。
外界的声音小了下来,琢磨着一会儿回去,林千尘和几个孩子唠起了嗑,讨论这堆瓜皮果核的来历。
一只黑猫弓起背伸了个懒腰,晃着尾巴从角落里钻出来。
吓我一跳。
林千尘身子朝后一倾,在心里念了句。
这只黑猫倒是特别乖巧,坐在林千尘旁边规规矩矩,仿佛人一般,用那双翡翠色瞳仁打量着他。
林千尘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指着猫对孩子们说:“你们看它,像不像人?等过段时日,我给你们做这种猫风筝。”几个孩子笑着伸手去摸它,却被避开了。
黑猫抬起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在缝隙里斜着眼珠瞄众人,颇有几分鄙夷之态。
“小猫啊小猫,你有没有主人呢?”林千尘两手并用,准备将它抱起来,结果被留下三道红印。
“哎哎哎,好了我不动你,你也别动我。”挨了一爪子之后,林千尘无奈地看了看外面。
雨停了。
“看来我们可以回去了。”
没有人答应。
“二狗,牛娃,阿花,回去喽。”林千尘转回来,三个孩子已经晕倒在地上。
林千尘冲过去挨个用力摇晃着,却没有人醒来,似乎死过去一样。摸一摸鼻子,没气了!林千尘忍不住悲吼一声,一阵酸楚涌来。
寺庙里,一团黑雾正越来越大,闪烁着绿光的眼睛,分明和那只黑猫一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