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回来了。”
“嗯。”
华越宫的丫鬟拿了暖手炉来,起了好奇:“夫人,你拿的是什么呀?”
许铃儿坐在火盆旁边的小凳子上,将纸做的天灯在膝头展开。
她用手小心翼翼地摸过纸面,回答:“是他给另一个女子的定情信物。”
丫鬟不敢说话了。
许铃儿心里明明白白的。
“他那么恣肆的一个人,要是没有顾长洢,我永远也不知道,他可以这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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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横之人在茳州,但对穆璟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他说了一句:
鬼迷心窍。
没过几天,就有鲁横之身边的人拜访将军府。
“听说。皇上要的那位青楼女子,您没给,就藏在这府上。”
“怎么?”穆璟脾气很冲。
他没考虑后果,就是不想给。
“平德回去以后,在皇上耳边泼了您不少脏水。您就没想过,这违抗圣旨,对您自己和鲁相国,都没有好处。”
穆璟听明白了,冷笑:“怪不得派你来,原来是害怕我惹事,牵连到他了啊。”
“将军这话说着就生分了,鲁相国倒是帮你出了个主意——不把顾姑娘交出来,也能让皇上不动怒。”
鲁横之能有这么好的心?
穆璟半信半疑,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是什么?”
于是那人淡然的说:“这容易,只要顾姑娘死了就是了,皇上,还能追究一个死人吗?”
穆璟嘴角挂着阴沉的微笑,盯了那人好久。
算了,只是个传话的而已,杀了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你回去替我多谢舅舅,劳他费心了。”
那人对穆将军一点也不怕,从容地喝了口茶:“穆将军,你如今也有妻室了,留一个青楼女子在府上,本就不合适,借此机会把人献给皇上,岂不两全其美?”
他不想再听了:“吴齐,送人出去。”
那人讪笑:“穆将军,您说对吗?”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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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赵嘉述端着他从西域带回来的珠宝,一边走一边感叹:“哎,穆璟真是没眼光,这可都是真正地好宝贝呀。”
他越看越觉得可惜。
忽然心生一计,抓住过路的一个婢女问:“哎,你们府上那个顾姑娘,在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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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洢在小厨房的院子里择菜,忽然赵嘉述就找了过来,把一大堆木盒摆在她面前。
她和这位赵公子不熟,只知道他是将军府的客人。
可他说:“久仰醉春阁盛名,未见顾姑娘之前,鄙人就已经为姑娘做过好几首诗了。”
顾长洢听这话见怪不怪。
“醉春阁失火,我本以为再无缘于你。这说到底,还得感谢穆将军,让鄙人有机会在这里与姑娘相遇。”
她失笑。
他打开其中一个盒子,举到顾长洢面前:“好看吗?”
顾长洢眼睛珠子一下子就被吸过去了。
离开醉春阁以后,好久都没见过这么漂亮首饰了,上头镶得珠子有鹌鹑蛋那么大,这戴上得多沉啊,顾长洢想。
“好看。”她规规矩矩地把目光放回菜叶子上。“长洢没见过这种样式,想来不是中原所制的吧。”
“还是顾姑娘有眼光。”赵嘉述如遇知音,高兴的凑上去“就昨天,穆璟想挑个礼物给他夫人,问我该送什么,我好心把这些拿出来帮他,结果他居然说俗。我逗他,说让他亲手做个天灯送给夫人,哈哈,我就不信他能折腾的出来。”
“是吗....”顾长洢眼帘低垂。
“顾姑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再抬起头来,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客客气气地回应“将军亲手做的,夫人肯定很喜欢吧。”
“不说这些了。你看,这些首饰,就当是鄙人给姑娘地一点心意了。”
她立刻推却:“赵公子,这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这最珍贵的珠宝,就应该配咱们最美的花魁....”
他正打算长篇大论说动顾长洢收下,可话还没完,她突然就把盒子从他手里夺走了。
顾长洢捧着它,甜甜的道谢:“长洢很是喜欢,公子怎么这么懂长洢啊?”
这突然的变脸,与先前的态度判若两人,赵嘉述还没反应过来,却发现身边多了两个人。
穆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他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珠宝上:“你喜欢?”
她满脸都是喜悦:“对呀,长洢就喜欢俗的,将军没看出来吗?”
穆璟抿嘴,沉默了。
“你要是真的了解长洢,就该知道,这珠宝首饰,最能哄醉春阁的姑娘高兴了。”她直言不讳。
穆璟今日气色格外的差,说话也有气无力,丝毫不像平日里那个嚣张跋扈的他。
“知道了,本将军下次,也会按照你喜欢的来。”
她把东西收起来,端起盆继续择菜:“那好呀,听说皇上的龙椅前镶了颗千年一遇的玛瑙,长洢想要好久了,将军要替长洢取来吗?”
看着外表柔柔弱弱的顾姑娘咄咄逼人,赵嘉述惊得不敢出气。
穆璟好像特别累,没心情和她斗嘴,深吸了一口气:“顾长洢,你别逼我行吗?”
所有人都在逼他。
吴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鲁相国的逼迫,少主的隐忍,全都是为了这个青楼女子,她却丝毫不领情,他替少主感到不甘。
少主同别人讲话时,他从来都不会插嘴,这次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我们少主什么女人没见过,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在醉春阁见过的男人,也多了去了。”顾长洢一片一片把叶子揪下来,慢悠悠地反问“哪个不比他对我好啊?”
这句话一下子激到穆璟了,他一把她抓起来,从院子拽到厨房里面。
顾长洢被甩在灶台上,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迅速用脚关住了门,再次扑过来。
“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和醉春阁里其他的客人,从没有任何分别?”
顾长洢别过脸去,无法直视他猩红的眼睛:“区别还是有的,爷是长洢伺候过的,最有钱的,长洢....喜欢有钱的主。”
穆璟抓着她两个肩膀,指尖颤抖,不知在摸索着什么。
她能听见他无奈的喘息声。
“你这样累不累?我已经带你出来了,醉春阁已经烧没了!你还是一口一个醉春阁,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青楼出来的。故意自己贬低自己,这样很有意思吗?”他强迫她转过脑袋看着自己,眼里盛满了心疼“顾长洢,难道非得作践自己了,你才敢过现在的日子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啊?”
顾长洢睫毛扇动几下。随后轻佻的笑了,只句否认:“长洢什么都不怕,半句不离醉春阁,是因为觉得骄傲。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青楼女子,是将军非得把我想得多么风霜高洁。”
“好。所以说在边塞的时候,你也是.....”
“装的啊。”她毫不在意。
他木讷,不再追问。
他半辈子在战场上挨过的伤,都没顾长洢让他这么疼。
“难道是长洢装的太像,穆将军当真了?”她推开穆璟的手,从灶台边走出来“穆将军好歹也风流了半辈子,怎么不知道,醉春阁女子逢场作戏说的话,信不得。”
他当然知道。
只是信了她讲的罢了。
他早知道这女人满嘴谎话,不知道她心肠也冷漠到如此地步。
“既然如此,你也看不到本将军的好,那从今天起,去柴房睡吧。”
“柴房好啊,我最喜欢柴房了,将军府上的被褥太软了,我睡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