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他冲季童挥手,屋外几人便一同走了进去。
主帐是议事的地方,里面很大,中间的沙盘上是整个山河的地形图,绕过山盘,是三张依次摆放的文案,正后方挂着皇族专有的夜字旗。
季童越过沙盘站定在文案之前,身后跟进来的三个男人走向自家主子,女子见状心里顿时分清了阵营遂单膝下跪。“卑职南宫,见过三位殿下,护北校尉。”
主座上大皇子夜逐阳率先开口。“免礼。”
季童起身,左侧文案边王怀站在夜宸生身侧以手示意男人示意注视中间的季童,后者看到后目光落在季童身上,他打量一番突然有些觉得不可思议。这么瘦小的人却是唯一活下来的,这人,运气还真好。
“你叫南宫,可是复姓南宫族人?”右侧五皇子夜绍东问了一句。
季童抬手回答。“回殿下的话,卑职不是南宫族人,卑职姓南单名一个宫。”
“这名字,虽奇怪了些但还听上口。”夜绍东微笑着说。
“殿下谬赞。”季童回答。
见夜绍东和季童一直说话,大皇子身后周生皱紧眉头,他低下身子抵在夜逐阳耳边低语,等他抬起后,夜逐阳就开口了。“听说你有事要说?”
“是的,殿下。”
“什么事?”夜逐阳问道,但季童没有直接回答,她扫视一圈在坐的几人目光在不言不语的季夜身上停顿几秒而后移开。
“回殿下,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卑职可否能打听一下,是谁救了卑职性命?”季童不答反问,夜逐阳闻言挑起眉头,他斜睨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夜宸生。
“自然是带兵外出的大皇子了,你这小兵,还不谢恩?”周生插嘴回答。
“大人,卑职还有一问,殿下在拉弓就卑职性命的时候,大人可看见了那个拉弓想杀我的人?”季童话音刚落,室内便寂静无声了,赵奕目光直直的看着周生,后者脸色越来越不好,男子瞧见幸灾乐祸,再让你吹!
室内的沉默让皱眉的夜逐阳打破了,他看着季童问道。“这和你要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不瞒殿下,卑职由于身手可以受到刘将军赏识安排为副将跟随左右,刘将军得知朝廷安排三位皇子前来,本想在殿下们来前先将敌军主线冲散寻个机会展现才能,但那日我们做好准备深入荒漠时却遭到了围剿,五千将士唯我一人独活,所以卑职想,我军中定有贼人作祟给他们递了消息。”季童一字一句的说着,话落季夜便插了嘴。
“那你的意思是,那个朝你射箭的人就有可能是那贼人了?”
季夜话一落,夜逐阳脸色就变得不一样了,季童把一切看在眼里,沉默一瞬才继续回答。
“卑职不才,不敢贸然断定,但卑职认为,此事还是谨慎些,免得打草惊蛇。”
室内又沉默了,主座上夜逐阳手指扣着桌子。此次皇帝派他们三人来就是观察他们立太子。虽然是三人,但其实只是考验他和夜绍东,至于已死皇后的儿子夜宸生,那不过是买季氏一个面子,毕竟夜宸生可是丞相季龄的弟子。
那日他和夜宸生一同外出是他先注意到受伤的季童的,但由于位置太远不确定是敌是友,于是秉着错杀一百不放一个的原则对着季童拉开了弓,若不是夜宸生及时出手,季童就死在了那箭下。
而如今,他坐在这里先开了口,却因为季童无意间提起这事让季夜做了文章。这件事就算季童不知道可在坐的其他人都知道,况且季童已经提出此事,他若在参与,就显得厚脸皮了。
夜逐阳想到这烦躁不已,他看眼和夜宸生坐在一起的季夜。我参与不了的你们也别想参与。
“南宫说的也对,要不这样吧,五弟,这件事你来调查,尽快找出那个间隙来。”男人双手交叠一本正经的说道,夜绍东闻言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我来处理。”
“那就这么定下了,大家散了吧。”夜逐阳起身定论,他率先走出来,路过南宫时男子故意停顿了一下,见他低头一动不动,夜逐阳便离开了主帐。
几人都离开了,唯独夜绍东和赵奕留了下来。季童走进夜绍东,她抬手作揖。“麻烦殿下了。”
“都是为了夜朝,没有麻烦不麻烦的。”男人温柔的说着,他拍了拍季童的肩膀。
“今日你也累了,我让赵奕给你找一处地方你先休息,明日一早来我帐内找我便可。”
“是。”
嘱咐好后,赵奕就带着季童出来了。这小子,可真是个话痨,一路上什么话都讲,说的最多的就是周生的丑事。“当时看他说大话我就想笑,要不是殿下拦着我一定能笑出声,哈哈,打肿脸充胖子,我就佩服他周生一人。”
两人一道走着,周围投来的目光让季童汗颜,这个赵奕,就不能小点声吗?
“大人,我的房间还没到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季童打断了赵奕的话,现在他们已经成了被关注的中心了,他赵奕说错话有夜绍东罩着他,她有谁罩?季童可不想还没回去就死在军营里。
“到了,就是这里。”赵奕指着面前的帐篷说道。
季童进去,里面宽敞得很,只有两张床,中间摆着屏风很巧妙的划分了二人的空间。
“殿下说,让你暂时和我住在一起。”后面进来的赵奕说了一句,季童微笑。
“请替我谢谢殿下。”季童又要作揖,赵奕见状拦住了她的手臂。
“你也别总行礼了,按照官职咱两只能算平级,只不过我是服侍殿下的罢了。我今年年十五,看你的年龄应该比我大些,我们就以兄弟互称吧,怎么样,南宫大哥?”
这倒是个直爽的小子,季童笑笑。
“好的,赵奕兄弟。”
安顿好了季童,赵奕便匆忙离开寻找夜绍东,也就是在这个空闲时间,季童收拾了一下自己一觉睡到了天黑。
醒来是被外面路过执勤的兵吵醒的,季童伸了伸腰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就出了帐篷。
外面天已经黑了,天上繁星闪烁是卜卦的最好时机,只可惜季童并不懂卦象。
没有目标的随意溜达,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季夜。季童见状悄悄跟在男人身后,可是季夜哪是那么容易让人跟踪的,没过多久就把季童甩开了。
绕过一处帐篷,前面哪还有季夜的身影,脑子都不用动季童就知道季夜把她甩了。
想到这儿,女子也不气馁。既然已经让他关注到了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让他知道自己就是季童的。
她站定观察四周,这里处于军营中心,除了皇子居住外就是品阶较高的人居住,所以女子把目光落在了面前两个相互靠近的帐篷。
按照季夜的行走速度和躲藏角度及时间,这两个帐篷哪个都可以让他脱离季童的跟踪,归根结底这两个帐篷于他来说很熟悉,或者其中一个是他的也能说的过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季童进了左边的帐篷。
里面很黑,主人并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季童更觉得这个帐篷就是季夜的,但殊不知她一进来就惊动了某人。
女子摸黑一点点的试探前路,撞到了一个又一个东西后才总算是找到了灯台。摸出火折子点燃顶端的蜡烛,火光照应下突然出现一只鹰隼的眼睛。
“吓。”季童吓了一跳,她转身就往外跑,却被矮桌绊了一下超前倒去。完了!
闭眼打算承受疼痛,腰间缠上来的一只大掌却顶住了重力把她拉了回来,脚下站稳后,感受到后背的呼吸起伏以及耳后的灼热感,季童心跳漏了一拍的同时内心升起了陌生的感觉,这个人…
“你是谁?”那手的主人开口了,也彻底应征了季童的猜想,他不是季夜,她走错房间了!
季童抿唇不说话,夜宸生借着微光观察着面前的人。“不说?”
季童缄默不语,她该怎么说,这能解释清楚?
腰上的手慢慢松开,二人间也有了空隙,掐着时机的季童在那手完全缩回后就往外跑,但奈何进来容易出去难,不熟悉地形的她还是让那男人握住了肩膀。
那手捏着季童的肩胛骨想控制她,女子感觉到痛楚后反手过肩摔,可人没摔出去就被夜宸生抵住了小腿。本就处于劣势,现在又让他抓住了两只手,扭打间还把什么东西给碰到了,季童心情极度郁闷。这人到底是谁啊!
反观夜宸生,抓着这人的手把她推向了后面。若是没记错这后面是一张床,边上还放着他绑手的绷带可以捆住她。
巨大的力气让季童弯着腰倒下去,直到被软绵的床铺接住她才意识到她躺在床上,身上那黑影在微光的映照下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见他在旁边翻找东西季童一下子急了,她聚力起身想咬那人的肩膀,可是夜宸生反应太快,张手就捏住了季童的嘴,女子只咬到了他的虎口。
“殿下,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的喊声让两人都停下了动作,季童瞪着面前的人思绪万千。这是哪个殿下?我怎么会误闯皇子的大帐?
“没事,里面太黑,不下心碰到了。”夜宸生抬高声音冲外面喊道,直到脚步声离开,他才狠狠的捏住了这人的脸。
摸到身下人的脸,夜宸生拧眉发现了什么,他手捏着脸颊把人重新压回床铺,灯光映照出了那人的眼睛,眼疾手快的捏着假皮一撕,果然变得不一样了。
脸上的假皮脱落,季童眼睛睁大,一系列变化太快,她挣脱一只手想捂住自己的脸却被那大手压住只挡住了一半。
“混蛋。”季童在不管皇子殿下破口大骂,她踢打着身上的人,可这对夜宸生根本造成不了任何伤害,男人甚至骑坐在季童腰上拧着她的胳膊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连喉结也一并撕了去。
“呵,原来这军营里还有女扮男装的人。”
“你!”
“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夜宸生凑近季童询问,可季童会回答吗?不会!
她头扭到一边,手还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和鼻子。
夜宸生见她不说话,他松开挟制季童的手扯着她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既然不说,那么就看看你的真容吧。”
男子拉着她往灯台走,眼见那光已经把这个男人大部分面容照清楚了,季童忽然慌了起来。
若是让他知道了把我扔进军妓营,我还怎么联系哥哥回家。
想到这季童更反抗的厉害,可一只手怎么能比得过夜宸生,眼见就要被拖过去了,季童眼睛一闭,挣开后连挡着面容的手也放下了。
“殿下。”拿出随身携带的铃铛,那上面有一面拇指大小的镜子,通过光的折射,烛火的光就射进了夜宸生的眼睛。男人闭眼扭过脑袋,季童看清了他的面容。
原来是三皇子。
摇了摇铃铛让夜宸生听觉敏锐,季童纤纤玉手抚上夜宸生的脸。“殿下。”
夜宸生睁开眼睛直视季童。“你……”
女子环住夜宸生的脖子,现在魅术已经是第二层了,男人眼睛涣散早就识不出她来,索性趁热打铁直接叠到三层。“殿下。”
魅术已经完成了,看夜宸生身子笔直直视前方,季童放开他的脖颈绕至他的身后。“忘了今天的事情。”
“好。”
“现在去休息。”
男人很听话的躺到了床上闭眼,见黑暗中没了动静,季童这才松了口气。没想到第一次使用魅术还成了。内心升起抹愉悦,可季童不敢在多待,她吹灭蜡烛悄悄离开了军账。
张小把药瓶和银针纱布收拾好了后就躺在了床上,听到门口传来窸窣声,她赶忙爬起来抽出枕头下的银针布袋就走了出去。
“是谁?”站在外面看了一圈,哪里有个人,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晚上比白天要冷上许多,张小再次看了一眼抱着自己跑回了帐内,把帘子重新拉好,一回头就让后面的季童吓了一跳。
“妈呀!”
“嘘。”季童捂住张小的嘴手指抵在唇边。“安静些。”
见是女子,张小忙点头答应。
两人进到内部面对面坐在桌子前,季童盘腿手肘撑着桌子率先打开话题。“你还有备用的喉结和假面吗?”
张小歪头。“什么?”
“我问你,你还有喉结和假皮吗?”
“你是谁啊?”
季童不语,她目光盯着张小希望她能觉察到,可惜,季童高估了张小。
“没看出来?”
张小摇头。“没有。”
“我是南宫。”
“南宫?南宫不是男的嘛?你一个女的…”张小嘲讽着面前的女子,可看季童现在的样子,她的语气越来越低。“你真的是南宫?”
季童闻言,她目光扫向张小胸部。“要不我在推你一下。”
见她盯着自己,张小双手抱胸怒骂。“变态,你是在军营里呆太久了吧!”
“嗯,确实。”季童摸索下巴表示认同。
达成共识之后,张小就为季童把东西找了出来,见她在灯下仔细勾画着南宫的面容,张小坐在她身侧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你怎么知道我会有你需要的东西?”
“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你有透视眼吗?”
“你能不能有点常识,就这得性老张怎么答应你让你下山的?”季童满脸嫌弃的看了眼张小,见她还瞅着自己,把她的脸推倒了一边继续忙乎自己的。而那还缺根神经的“小子”,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认识我爹,还懂绘皮,你是我爹的弟子呀?”张小惊讶的喊道,她挪到季童面前推了推她的肩膀。“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季童没抬头,她一边绘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开口。“说来也是巧合,我推你的时候断定你是女的,看你面皮完整没有缝隙喉结适中腔调平稳有了猜疑,最后问你名字才确定你就是师傅的女儿。”
“这样呀。”
“嗯。”季童点头。她把画好的假皮摘下来重新贴在脸上,下骸骨处为了更贴近男子形象做了填充,整理好戴上喉结后,俨然又是一个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