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车再次启程，赶往战区司令部，杜昆啧啧感叹道：“看到司令跟小嫂子每天都这么甜蜜，搞得我都特别想恋爱了。可是一看周主任和他夫人，我又觉得还是单身的好。”
“他们这是乐在其中，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齐默言说着递给他一支烟，“恋爱与婚姻，那完全是两码事。”
“长官，我认为在你们人类的世界里，女性处在食物链的最顶层。”机器人士官插嘴说道。
齐默言点点头：“你描述得非常准确。”
杜昆拍了拍机器人士官的肩膀：“中士，你看到的只是个别现象，在人类社会里，还是咱们爷们说了算！”
齐默言冷哼一声：“等你找了女朋友，看看这句话还能说得出口不。”
“咱以前又不是没找过女朋友，”杜昆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放心吧司令，我才不会像您和周主任那么没出息的。”
飞车在司令部门口停下，一直等到周晋文赶回来，才开进去。乔军长看起来有点疲惫，他对齐默言说道：“总部的命令已经来了，塔堡基地部队编成西南战斗群，由你担任总指挥，将被部署在第四军防线的西南侧。以静阳作为核心基地，从曼茄到合江县城，再包括西面精卫海沿岸的灵梦港，都是你们的防区。你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这片区域，将敌人拦截在芙蓉江以东，不让他们从这里迂回到怀远城的西侧。”
非常意外的消息，两个人都愣住了，周晋文凑到地图前仔细地瞧着：合江县是在芙蓉江与南熏江的交汇处，位于西坪阵地的西南方向四百千米之外，静阳市位于合江的西北面，坐落于静水河的南侧，从静阳再往西五百千米，就是灵梦港，这一带山高林密，溶岩遍布，气候温暖湿润，风景秀丽。
他有些恼火地喊道：“用脚趾头也想得到敌人不会选择从这一带突破啊，他们冲过这道防线是准备去跳海嘛？塔堡基地五万部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就给丢到这个角落里？这是不是海塞副军长的安排？”
乔鸣中将避开了这个话题，他反问道：“训练有素？你确定？”
“都说了糟糕的彩排意味着精彩的演出嘛。”周晋文毫不脸红，“可否向总部请示，调整一下部署，我觉得这个方向留一个师就可以了。十五师可以投入到暮云的正面战场，或者西坪前线也可以嘛。”
“命令不可更改，不可协商。”乔鸣中将面无表情，“在建制上，你们属于单独的方面军，与暮云、西坪、北济方面战斗群平级，统一归属第二战区司令部指挥。齐副司令，请安排部队尽快做好出征的准备，所需要的物资会马上配发，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就立即报上来。”
“好的。”
“走吧，去开会，达西司令还在基地，今天的会议由赵主任主持。”乔鸣说着率先走了出去。齐默言和周晋文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回到工作岗位的路云欢照例又被林正材刁难了一番，在旁人同情的目光中，她自己却显得并不在意。这情形落在林委员的眼中，就成了一种藐视，令他更加生气。
岳长富副局长有心要帮路云欢说几句话，但是想到林委员如今是总队监察部领导眼中的红人，又只能作罢。他小声对路云欢说道：“小路呀，有没有想过要调到别的部门去？”
路云欢垂下眼帘：“岳局，您也对我的工作不满意吗？”
“没有没有，你工作上的表现无可挑剔。”岳局小心提醒她，“我是觉得你这段时间不是很开心，想不想换个环境呢？”
“谢谢岳局的关心。不过我是军人家庭出身，”路云欢眼神清澈，“没有当逃兵的习惯。”
她说着微微鞠躬表示感谢，转身走了，背影笔直。岳长富暗暗叹了口气，觉得有必要把路云欢的事情跟局长交流一下。
快下班的时候，林正材又叫路云欢去他办公室：“总队监察部有个会议，你跟我一起去。”
路云欢静静地望着他：“林政委，我不是政工处的呀。”
“不是政工处的怎么了，就可以不听从领导安排了？”
路云欢略一沉吟：“好的，知道了。”
她拿了笔记本，跟在监察委员的身后出了办公楼，看见林正材走向他那辆车，便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警务总队办公大楼问道：“不是去总队办公楼吗？”
“啊，这个会议是在外面开的，过来吧。”林正材示意她上车。
“林委员，那我不去了。”路云欢没有动弹，语气平静地说道。
林正材愣住了，他皱起眉头：“你这是在拒绝长官布置的工作，路云欢，你要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我也想提醒长官，政府干部纪律条例需要我为您再背一下吗？什么样的会议需要到外面去开？”路云欢毫不慌张，“我们是纪律部队，您是监察部门的长官，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林正材被问得一阵语塞，他恼怒地说道：“你觉得我收拾不了你是吗，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打发到后勤处去？”
路云欢没有理会他，掏出电话来接听道：“齐大哥，你来啦？嗯，我马上就出来。”
“不用，我已经进来了，看到你了。”
路云欢惊讶地向大门处望去，看见齐默言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她连忙挥了挥手。
林正材也瞧见了齐默言，他神色严厉地正想质问对方怎么可以进来，却一眼撇见了齐默言的肩章，一对翅膀，两颗将星。心中突地一跳，连忙将自己的嘴巴紧紧闭上。
联邦中将，就连警务总队的长官见了也得客客气气，他一个小小的局监察委员根本不够人家看的。
这个路云欢，嘴巴真紧，男朋友这么大来头都不露一点口风。林正材正在胡思乱想，齐默言已经走了过来，冷淡地朝他点点头，问路云欢道：“下班了吧，可以走了吗？”
路云欢转头望向林正材，监察委员连忙点头道：“啊，已经下班了，去吧去吧。”
齐默言牵起路云欢的手，两人径直朝大门口去了。林正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觉得十分头疼。
餐厅里有一只一米多高的黑纹巨鼠，它身穿服务员的制服，用一条粗长的尾巴和两条后肢支撑着身体，蹒跚地推着点心车来到了齐默言这一桌，用询问的眼神望着这对情侣。
工作上的事情让他俩其实都没有什么胃口，见路云欢摇头，黑纹鼠露出遗憾的表情，又推着点心车摇摇晃晃地走了。
“人类是动物界的最高阶，可是我情愿自己是别的什么动物，或者一棵树，”路云欢瞧着那只黑纹鼠将点心车推到其他客人的桌前，轻声自语，“简简单单，没有情绪，没有想法，就这样安安静静走完生命的旅途。”
“哪怕一颗植物，也会有痛苦和忧伤的情绪，只是我们没有听见它的尖声叫喊。”齐默言点起了一支烟，这是他和女朋友单独相处时，第一次抽烟，路云欢瞅着他问道：“齐大哥，你是不是不开心？部队要出发了是吗？”
“是的。”他的军队是要开拔了，前往绿星战场，却更像是去作为一个旁观者。也许有人会觉得庆幸，但是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么联邦赖以存在的这一切都将会被毁灭。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他暗自想道。
路云欢放下了手里那只小小的杯子，愈发觉得食不甘味。齐默言安慰她道：“你放心，作为前线指挥官，我其实离战斗阵地很远，基本上没有生命危险。而且，我的部队被安排在一个无足轻重的次要战场，甚至可能不会有战斗，你完全不用担心。”
路云欢明显舒了口气，苍白的小脸又重新变得生动起来，她伸出小手，覆在齐默言的手背上，用这种方式表明她理解男友的郁闷心情来自何处。但是她也有私心，并不希望他主动去请战，齐默言翻转左手，默契地将路云欢的手轻轻一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过饭后，两人漫步到瀚海岸边，城市的夜空呈现出一种澄澈的深蓝色。点点星光与高楼大厦的灯火交相辉映，气温迅速降低下来，齐默言将他的制服披在了路云欢身上。
一只棕隼从半空中直降下来，落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偏着头打量着他们。路云欢摆摆手：“不要这样看着我们，没有吃的给你，其实我们比你更可怜。”
她挽住男友的手，慢慢地走着，过了好一会，总觉得身后有些异样，转头望去，那只棕隼竟然还在一蹦一蹦地跟着他俩。
“哎呀，你是要跟我回家吗？我家很小的，住不下你，回去吧，乖。”路云欢又摆手说道。
棕隼终于没有再跟过来，它伏下了头，重又高高昂起，恢复了骄傲冷静的神色。
两人再次回到了路云欢的小公寓，沐浴之后躺在了床上，依偎在一起许久没有出声，最后路云欢小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应该就是明天吧，我回塔堡之前会给你留言，就不来找你了。”
“嗯，”路云欢点点头，“齐大哥，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抽烟？”
齐默言哭笑不得，他摸了摸女友的头：“小欢，你知道男人什么时候才会在床上抽烟吗？”
路云欢眨着眼睛，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她想了想又凑到齐默言耳边：“齐大哥，你想不想要我？”
齐默言痛苦地呻吟一声：“小欢，我不是圣人，你不能这样诱惑我，我根本就招架不住的。”见路云欢还眨着大眼困惑地瞧着自己，他便伸手合上女友的眼睛，感觉到路云欢的眼睫毛像小刷子一般在自己的手掌心拂过。齐默言轻声道：“赶紧睡吧，这是命令。”
“哦，好吧。”路云欢重新躺下，依偎在他的身边，渐渐沉睡过去。齐默言自己却注视着窗外，久不能寐。
突然，他听到了路云欢睡梦中的自语：“齐大哥，你快要过生日了。”他想了想，凑在路云欢的耳边轻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赶回来为你过十八岁的生日。”
联邦历一百零七年的一月下旬，驻扎在塔堡的第三军第十五师和十七师，终于离开基地，搭乘运输舰抵达绿星战场，并在从曼茄到合江的四百千米战线上布置阵地。
静阳是一座原本只有四十万人口的小城，但是由于大量云雷州居民被迫逃离家园聚集在此处，目前的静阳已经有了超过一百万的流动人口，这些人大部分都被安置在城郊的临时营地里，由市政部门统一进行管理。就目前来说，城市的秩序还算是正常，但是人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尤其是市长和他带领的这些官员们，无论如何必须给人们以生活的希望，不管是原有居民还是外来的逃难者。
清澈的静水河自西向东从城中穿过，河上有两座铁路桥，那是通往怀远城的复线铁路，如今客运列车早已停运，但是货运却变得更加繁忙起来，市民们时不时就能看见车头尖锐的货运列车轰隆呼啸着从大桥上一掠而过。
城西的百丈山上有一座七层佛塔，可以俯瞰全城，齐默言在塔边设立了一个指挥部，这里总是停满了各种指挥和通讯车辆，竖起了高大的天线网，但其实，他很少呆在这里，而是在城内征用了一个院子，作为部队的真正指挥中心。
或许是因为气候过于潮湿的缘故，本地的菜肴口味都有些偏辣，周晋文对此感到非常满意。这位年轻的少将每天开着车四处闲逛，游山玩水，研究民宅，还拍了不少照片。有时候他还叫上杜昆一块出去，杜昆惊奇地瞅着他：“周主任真会玩，我看您是到这来度假来了。”
“对啊，现在就是要有度假的心态。”
“周主任，跟着您出来玩是开心，可是老是这样不太好吧？”
“别急，时候还没到嘛。你觉得我和齐副司令，是那种甘心做个旁观者的人吗？”
阳光带着暖意照耀大地，残雪开始融化，齐默言和周晋文站在佛塔边，注视着棋盘状的静阳城，和波光粼粼的静水河。看久了赤星球上荒凉的大地，这里生机盎然的景色令所有的官兵都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周晋文突然说道：“冬季即将过去，黑塔和拉泽人的春季攻势很快就要打响了。”
齐默言点点头：“明天战区监察部的邱主任就会到这里来视察了，你打算怎么做？”
周晋文呼出一口白气：“邱主任呐，以前在蓝星军校的时候，他就是我们的教导主任，威严可怕，不行不行，明天我得继续躲起来。”
